整理好后,她忽然回头,在疑惑为什么仇不语没有跟上来。
从始至终站在原地的少年皇子犹豫片刻,不知怎的,还是抬脚跟了过去。
他没有说,寻常宫里的年宴,自己从来接不到邀请,连参与资格都没有。
当然,仇不语也不稀罕就是了。
但若只是陪着......到底走个过场,就当道谢,未尝不可。他想。
太极宫内张灯结彩,一路摆着悬挂廊下,放在殿旁的宫灯,烛火将冰冷的雪地染得通红。这个时间,臣子们已经乘着马车过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宫娥们穿梭在殿内殿外,翻起的衣裙如梦似幻,一派奢靡景象。
内侍总管进来的时候,不少人伸长脖子去看。
大公公是仇帝眼前的红人,往年都随侍在仇帝身旁等待开宴,今年却不知所终,许多人注意到这点,心底暗自惊奇。
等到身后那人走过拐角,满堂静寂。
毫无疑问,原昭月走到哪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即便她未施粉黛,衣裙素白也一样。但那种不近人情,仿佛月光落于尘世的独特缥缈气质,叫人仅仅只敢远观,不敢上前一步。
正在上首同近臣饮酒的仇帝当即站起,忙不迭走下来:“朕方才还在同爱卿闲聊,没想到帝师就来了,实在赶巧。”
南烬国皇帝年近知天命,早些年在战场上落下病根,近些年沉迷于寻仙问道,再加上南烬国的确有些前尘渊源,所以对于神神叨叨的东西格外感兴趣。
原昭月验证自己的身份时,特地掐了个法决,仇帝当即惊为天人,问了她不少关于仙人点化托梦的事,开恩准许她不必跪拜。
“陛下。”原昭月稍稍倾了倾身,发间珠串缀响。
原来是帝师!旁观众人恍然大悟,又看向跟随在帝师身后的黑衣少年。
这位看着清寒矜贵,身上穿着上好衣物,不像是随侍的下人。
寒暄中,皇子们一个接一个过来贺岁。
内侍总管早就准备好给每位皇子的红封,笑眯眯站在一旁。
红封是压岁钱,在里面放上银票和金豆子,表达长辈对晚辈来年祈福辟邪的美誉。皇家出手一向阔绰,一包红封至少一千两,对势力显赫的皇子来说,也算一大笔钱。
仇帝一一给他们发红封,随口关心他们的近况:“朕听闻帝师收了老四做亲传弟子?”
原昭月颔首:“四殿下衔玉而生,乃九天仙人于我托梦中钦点的学生。”
因为四子不良与行,仇帝对他颇为关照。但若要继承皇位,他心中还是更属意其他皇子。但既然帝师这么说了,毕竟是天定师徒,仇帝也不会有意见。毕竟在他看来,谁当储君都比不上讨帝师欢心,寻仙问道重要。
“对了,朕上回提过的丹方......?”
“回陛下,已经在准备了。”
看得出原昭月不愿多聊,仇帝笑了两声转移话题:“近日朕这些不省心的皇子有没有惹帝师不快?”
恰好仇扬耳过来讨红封。他上次被仇不语敲诈一笔,急需回血。
原昭月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二皇子殿下抄书进度如何?”
仇扬耳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帝师会来个当众发难。完全不敢看父皇的神情,呐呐道:“抄、抄完两卷了。”
恰好仇正武过来,当即来了个火上浇油:“父皇有所不知,二皇兄上回功课出了点差错,被老师罚到宫中抄写。”
仇帝眉头一竖:“什么?竟有此事?”
仇扬耳在心里把仇正武骂了个遍,忙不迭推卸责任:“父皇您有所不知,是七皇弟他借我的功课......”
“我讨厌有人在我面前说谎。”
原昭月凉凉地打断了他:“在陛下面前,二殿下还是思考好了再回答。那份功课,究竟是殿下借出去的,还是借的旁人的。”
仇扬耳顿时不吭声了。
听帝师这番话,他如何不清楚,自己同仇不语的密谋暴露无遗。
那么问题来了,这件事情天知地知,除了当事人,还有谁能说出去?
年节当天,还被仇帝当众数落一通,仇扬耳感觉自己脸都要丢完了,当即怒视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仇不语。
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收了钱还出卖他!
教育完二儿子后,仇帝也注意到仇不语:“这是......?”
“陛下,这是七皇子。”内侍总管连忙低声道。
肉眼可见的,仇帝脸上的神情顿时冷淡下来。
这三个字让他想起许多不好的回忆,例如当初那个惊心动魄,差点要他一命呜呼的夜晚。即使如今过去很久,偶尔午夜梦回,仍旧会惊起一身冷汗。
但满堂众人看着,一向好面子的仇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挥挥手道:“来福,你今日准备的红封为何少了一个,再去拿个来。”
闻言,仇不语厌倦地掀了掀眸,嘴角噙着丝讥讽,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