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泽微微蹙眉。
坦白来讲,他并不反对清芷的读书、打工和存钱。这是一个好习惯,就像年少时,大家也会习惯性地存一些“私人的钱”,这笔钱可以花在许多不方便同父母、哥哥姐姐们讲的事情上,比如陈永诚,他就会悄悄存一些钱买写真集,或者其他隐私物品。
方清芷很少同陈修泽要钱,即使给了她现金和卡,她自己也很少动。陈修泽能够理解,清芷毕竟是个女孩子,就算陈修泽再怎么细心照顾,也总有看顾不到的地方。
比如陈修泽买来的胸衣,她完全不爱穿——而在此之前,陈修泽以为女性都喜欢内衣店、广告上的那些精致又昂贵的、具备塑形作用的胸衣。在同她居住一周后,陈修泽才明白原来方清芷更喜爱旧式样的、薄薄一层、细细吊带、的胸衣。
这种就属于陈修泽一个男性并不了解的领域。
方清芷就没有同陈修泽要过购买胸衣的钱,还有生理期的用品,以及一些送朋友的礼物……这些钱,她都没有同陈修泽提过。
但陈修泽不知,原来她存钱,还是要留后路。
陈修泽不喜欢她的这个想法。
留后路,听起来好像就能随时离开,潇洒不羁,甚至都不会同他告别。
陈修泽握着她的手,低头问:“为什么想要离开陈修泽?”
方清芷枕着他的腿,仰脸看他,眼睛蒙蒙:“也可能是陈修泽离开。”
陈修泽说:“我不会离开你。”
“是现在的你不会离开,”方清芷摇头,“但未来的陈修泽或许会离开方清芷……爱不是永恒不变的,它是流动的水,是暂时生长的植物。科学上讲,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现在同你讲话的我,也不是上一秒与你对话的人……”
一旦涉及到和哲学有关的话题,陈修泽就无法理解了。他沉默地看着方清芷,忽然想到看到米娜家中钢琴的阿贤。
阿贤那时也是如此,他看着摆放的、漂亮优雅的钢琴,知道这个东西能发出美妙但听不懂的音节,而他第一反应仍旧是怎样利用这个大东西痛击敌人。
陈修泽低头,看着醉酒后的方清芷。
他知道方清芷说的定然是深奥又有趣的知识,但陈修泽的第一反应还是她如今真是又可爱又气人,想搞。
所以陈修泽的确这么做了。
陈修泽的精力颇佳,方才同她聊了那么久,已经重新装满粮草,只待兵马冲锋。方清芷尚困倦,迷迷糊糊又被他按住,没有反抗,没有辱骂,她只起初挣扎几下,后面尝到甜头,就抱着陈修泽眯着眼叫他名字了。陈修泽没有用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也没有换什么多姿多彩的位置,只这样面对面看着她,欲令她生,又欲令她死。
陈修泽的确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定要确保“离开他”的自由和尊严。
方清芷也不明白。她醉酒后并非完全忘记,醒来后不幸错过早晨第一堂课,幸而老师宽容,不会计较这点。早餐清淡,白粥加白灼菜心,还有虾,只是方清芷牢牢记得还要去上课读书,匆匆吃了些,便同陈修泽挥手作别,赶去学校上课。
下午时下了小雨,但不多时便停了。阿贤特意来学校找她,不仅仅是送伞,还顺道带话,说陈修泽想让方清芷今晚不要再去书店打工,先回家休息——雨后降温,晚上大约还要下雨,不要着凉。
方清芷摇头:“不行。”
阿贤略有些为难的神色,最终无奈,还是回去复命。
果然同陈修泽所说,方清芷上课、到去书店的时候,又断断续续地下了几阵雨。幸而方清芷幸运,她刚刚迈入书店,外面天色阴沉,降下一阵瓢泼大雨,阴雨雷鸣。
雨天,客人也少。
偶尔有躲雨的,也少去拥挤狭窄的书架旁,书店里大多都是纸制品,一旦弄到潮湿或脏污,则必须付费买下。方清芷工作清闲,晚上在旁侧小店里买了份面包,吃饱了,又等到交接班的人,才离开。
这时候已经八点钟了,只有隐隐约约的小雨,方清芷想要去搭电车回家,从这里过去也没有多远。而阿贤给她的那把大黑伞又重又难撑,她伸手察觉雨水细若丝线,便不再撑伞,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听见身后陈修泽叫她:“清芷。”
方清芷一怔,转身:“你怎么来了?”
正常情况下,如今的陈修泽应该在老宅,或者在那个家里休息。
陈修泽不言语,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胳膊上搭了件她的外套,拄着手杖,慢慢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