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犹豫太久,犹豫有时默认为难;而在陈修泽面前,为难意味着不够重视他。
——不能回答救梁其颂,除非她真的想让梁其颂去死。
方清芷用了一秒钟回答他的问题:“你。”
陈修泽笑了,问:“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你是我的男友,”方清芷说,“我当然要先救你。”
陈修泽没有继续追问,有些不合时宜的追问的确需要适可而止,再往下,反倒更加不礼貌。他们都是聪明人,懂得见好就收,打破砂锅问到底,极有可能收获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都明白。
方清芷腹痛,晚上早早休息。陈修泽没有,他等方清芷入睡后才离开,阿贤已经等候在外。夜晚里的酒店安静,向下,赌场中人头攒动,陈修泽同阿贤走另一条路,抵达不对普通客人开放的豪客区域。
陈修泽对赌场没有好印象,他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对血亲的怒其不争,若非当时下定决心斩掉那一小截手指,只怕现如今仍要一遍一遍地捞弟弟。专门负责接待贵宾的房间中,宋世南已经畅快地玩一场,看他表情,必然是收获颇丰,正惬意地半躺在猩红沙发上,口中含着雪茄,梁其颂半俯身,正为他点火。
下一场的人还未来,宋世南吸了口雪茄,烟雾吐出,喷到梁其颂眼睛上,他像瞧不到,只问陈修泽:“不来玩一局?”
“算了,”陈修泽微笑,“我不会。”
宋世南遗憾摇头:“大鱼大肉不吃,烟酒色赌也都不碰,你难道要做苦行僧?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梁其颂站在宋世南旁边,他的眼睛被烟雾些许熏到,有淡淡的痛,仍要站着。服务业么,更何况还是他们这种,客人的一句话、偏好就能决定是否能有巨额钱财进账。
陈修泽说:“我若是要做苦行僧,也不会结婚了。”
梁其颂猛然抬头看他。
宋世南也愕然:“什么?”
“我妻子还在读书,所以婚礼大约要向后延一延,”陈修泽从容地说,“届时还请赏脸,去喝杯喜酒。”
宋世南大笑出声,连连点头:“没错,你如今年纪到了,也该有孩子。我同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的三儿子都已经学会走路了……只别像陆廷镇,啧啧啧,看上他侄女……讲好听些,是养侄女,其实那样看着,同养女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陈修泽轻咳一声:“宋生。”
他这么一咳,宋世南立刻醒转,不再提这事。
宋世南看了眼旁侧的梁其颂,笑着让他去拿东西。梁其颂已经在这里久了,怎么会不知是何含义,默然退下。
宋世南点名要某一家店刚做好的点心,外面风冷雨斜,梁其颂穿着白衬衫,撑着一把伞,距离不远不近,开车反倒不如步行更方便。雨水被吹到斜斜地飘落梁其颂脸颊,湿漉漉的感觉总能令他想到几月前自己被人划了脸的那一刻,他的血液也是如此蜿蜒向下……痛是痛到骨子中,更多的还是屈辱——无论男女,谁不爱惜自己的一张脸,偏偏梁其颂不能,他催债催得急了,对方虽然给了钱,却也不爽地拿刀毁了他的脸……又能如何呢?梁其颂只能继续在这里苟活,去医院做手术,抹药膏,争取早日把这个疤痕消除掉……何曾可笑。
但他的确没有为此后悔过。
认真读书,踏踏实实地工作,能得到几个钱?做叠码仔又有何不可?谁不爱钱?谁会排斥一份高酬劳高回报的工作?
只需耐心等,只需……
等他有能力,同陈修泽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