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深浓。
临近十二点的小区万籁俱寂。
谢堰川背着吉他站在橙黄色的路灯下,倏地摇摇头,自嘲一笑。
他很少有这么冲动的时刻,像个毛头小子,不计后果。
自幼在国外长大,因为家庭原因,谢堰川却是被祖母带大。祖母是地地道道的c城人,她说不来粤语和英语,是以家里请的佣人都会有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祖母常年多地奔波,她思想并不刻板,很多时候非常跳脱。但她经常教谢堰川中国人应该有的教养和礼貌,让他不要忘本。
“遇事不慌张,不张扬,不打扰别人。”这是祖母耳提面命的话。
今晚的谢堰川很不冷静。
c城的大学城再往外几公里便是郊区,夜深人静,路上多是大货车在跑。谢堰川在规定的车速内行驶,饶了一圈,又一圈。隔着一层薄薄的长袖,他的皮肤因为冷风贯彻而冰凉。
谢堰川脑子里凌乱地运转着,耳边是嗡嗡的引擎声,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仍有一种不切实际的眩晕感。
冷风却没让谢堰川的头脑清醒,摩托车的轰鸣声停在独栋别墅前,他双脚撑地,摘下头盔,顾不得在意凌乱的发型,第一时间是查看手机,回复消息。
谢堰川的步伐慌乱,进了玄关,在客厅静坐没有几分钟,他拿出手机看一眼,又上楼。
找到吉他,重新下楼,原打算开摩托,想想又要去开车,便朝地下车库迈出步伐。不料背在身上的吉他撞翻了花瓶,玻璃碎片铺了满地,于是他又耐心蹲下来一点点收拾干净。
谢堰川回家一趟叮叮咚咚制造不少动静,一番动作难免惊扰了浅眠的祖母,她老人家披了件外套从屋里走出,问怎么了?
谢堰川站在开满粉色月季的院子里摇摇头说没事,他又掉头进屋,轻声细语:“我出去一趟,你早点睡。”
没有称呼“您”的习惯,并非不礼貌,而是语言习惯使然。
祖母一眼便看出谢堰川的反常,笑着问:“你发烧啦?”
谢堰川无奈:“见不得我好啊?”
祖母乐呵呵的:“那你让我猜猜,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怕不是谈恋爱了?”
谢堰川:“没有。”
祖母:“那就是正在进行时咯。”
谢堰川扶额:“求你了,快睡吧你。”
祖母:“睡不着,我这会儿精神头好得很呢。你要出门去见她是吗?”
谢堰川投降:“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允许你喝一口酒。”
祖母早年因为抽烟的原因长了肺大泡,家里耳提面命不再允许抽烟。现在还剩下一个爱好,那就是喝酒。什么洋啤酒还是威士忌的她还不爱,偏偏爱喝一口白酒。
医生叮嘱过,酒也是要少喝的。
祖母不受哄骗:“这一口酒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别想糊弄我。”
这老太太是真的虎。
脑子灵光得很,没两下话题又绕回来,问谢堰川:“该不会是男孩吧?”
谢堰川:“这都什么跟什么?”
祖母说:“你这样藏着掖着的,是见不得光吗?那我告诉你,真是男孩子我也是接受的。我又不是古板的人,见得多了去了。”
谢堰川坦言:“别瞎猜了,是女孩。”
祖母点头:“那我直觉没错。”
谢堰川:“对,您说得对。”
祖母反倒不乐意:“您什么您,听着别扭,阴阳怪气的。我跟你说啊,你别看我人老了,我这颗心还没老呢。”
谢堰川敷衍着:“嗯嗯嗯。你最厉害。你比我还年轻。”
祖母气呼呼地伸手拍一把谢堰川,“你别在这里打哈哈,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谢堰川笑:“照片没有。不过你见过的。”
祖母更兴奋了:“我见过的?什么时候?”
谢堰川:“你好意思说自己年轻?这都给忘了。”
祖母:“你快说!”
谢堰川说了一个地点,一件事。
祖母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怎么能这么巧?”
谢堰川说:“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