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晏容秋递上的检查报告,吴岚感觉手腕一沉,是真的沉,心里也沉甸甸的难受。作为经验丰富的医者,她比谁都清楚,信息腺共济失调紊乱症到底着什么。甚至,都不用打开这叠报告,猜都能猜想出来,里面关于晏容秋身体情况的各项数据,究竟恶化成了何种程度。

纵使见惯了生老病死,吴岚也依旧不能说服自己接受晏容秋得了不治之症的事实。

明明是那么温柔体贴的好孩子。

每年,无论多忙,他都一定会抽空过来看望她。吴岚以前在斯图加特留过洋,喜欢德国文学,晏容秋就会坐在她家的小天井里,替她念罗兰·冯·茨迈尔曼的诗歌。逢年过节,还会送花和明信片给她。花是她最喜欢的白色康乃馨,明信片上的祝福也都是他一笔一画认真写下的。

无声地叹了口气,吴岚还是翻开检查报告,低头认真地看了起来。

见吴岚表情渐渐凝重,晏容秋放下热可可,挺直腰背正色道:“吴奶奶,请你直接告诉我,我还剩多少时间。如果有比服用缓释剂更有效的治疗手段,就算存在一定危险性,我也愿意尝试。”

还是和以前一样。吴岚默默地想。

无论碰到什么事情,这孩子都能立时做出决断,从不给自己留下一点释放情绪的余地,干脆利落得就像在处理别人的问题。

三年前,发现自己有了小新那会儿,他也是这样,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自己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于公,她只要尊重晏容秋的决定就可以;于私,她却根本不希望晏容秋这么做。

在她眼里,晏容秋自己都还不过是个过早承担起家族重任的大孩子,又怎么能好好抚养腹中这个猝不及防到来的小生命呢?

而且,如果晏家唯一的小少爷生下来路不明的孩子这件事一旦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晏鹤声,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既然她能想到的从今往后的种种,晏容秋一定也能想到,一定想得比她更多、更深、更远。但直到最后,晏容秋依然没有丝毫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