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具信流睁开眼睛,透过车帘旁的一道缝隙看见外面——曾见过一面的徐小平还是又瘦又白,穿着一身绑腰绿袍,衬得整个人水葱一般,武林世家里出来的孩子,却被养的像具信流在宫里常见的那些小公子哥儿,吃着糖葫芦站定在车前,好像在打量具信流这顶看起来不菲的马车。

小孩儿眨着眼睛,踮起脚伸出手指抠了一下马车上嵌着的珠饰,抠不下来,便看了一眼被车帘掩着的车窗,舔了舔唇,改用糖葫芦的木棍撬,具信流在马车内,就看见一张小小的半脸,尖削的下巴在眼前上下晃动。

夏日炎热,融化的糖葫芦直流浆水,一滴掉在了具信流的掌心。

具信流在等他抠完珠饰离开,手一直在外垂着。

那滴糖浆似乎吓到了小孩儿,他再次看了一眼车帘,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抠了一下那滴具信流掌心的糖浆。

和那颗珠饰一样,糖浆自是未下来,具信流颇为倦怠地垂下头。

小孩儿亦在车外垂下头,伸舌舔化了那滴糖浆,裹在嘴里。

掉下来了。

掌心像被什么柔软的动物轻轻舔了一下,湿濡,麻痒。

具信流呼吸一滞,手指动了一下,将手臂缩进车里。

胆大包天的小孩儿向后退了一步,犹疑地去掀车帘,车帘被掀开一角,被舔了掌心,撬了珠饰的具信流反而像是作贼心虚,无端畏惧被他看见自己,将车帘猛地一把扯了下去。

小孩儿被吓到了,转身仓惶地跑走,中途摔了一跤,具信流再掀起车帘,便看见小孩儿爬起来,转首惊慌地看着自己。

白软的,唇是红艳艳的,眼睛是水汪汪的,直直看着自己。

一眼,就生了什么东西,在心里落根,生长。

具信流不常去梁府,但他最想那里。

再以后,他去找梁荥就是为了听那“小师弟”的只字片语,几乎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关于那人的任何一点消息。

又长高了,会骑马了,挨打了,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