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木桶轻轻搁在门边,那皮子白些的小宫人便回身关门,另一个淡眉细眼的,则将手放在唇边呵气取暖,喉咙里低低滚过一句“真冷”。
“你们两个,快着些儿。”一声轻叱传来,抄手游廊里转过一名年纪大些的宫女,上著绛衫、下系黛裙,容长脸儿上透着几分冷厉。
两名小宫人忙敛袖蹲身,恭恭敬敬地行礼:“罗姑姑好。”
“得了得了。”罗喜翠不耐地挥了挥手,顺手将一只竹箧递过去,口中吩咐:“红柳去把栏杆和廊柱抹净,红衣去擦地,早早儿把活儿干了,再迟主子该起了。”
说话间,她自己亦取过一柄竹帚,走到庭院当中,紧一下、慢一下地划拉起来。
红柳二人见状,自不敢懈怠,忙将那竹箧里的细白麻布拿起来,手脚利落地开始晨间的洒扫
顾红药缩在窗户下头,只将一双眼睛探出那雕作菱花格的窗扇,手指头死死抠进砖缝里,骨节都白了,却犹自未觉。
这不是梦。
她回来了。
回到了她十二岁那年开春的时候。
微熹的晨光穿过素青窗纱,投射在她的眼底,明灿而又耀眼,她下意识地阖目,心底一片恍惚。
那虚飘飘、轻渺渺、两脚悬空般的感觉,如一重透明的水波,缠着她、绕着她,时冷时热、似真似幻,纵使身在其中,却犹若梦中。
谁又能想到,前一刹儿,她还好端端地坐在自家那张紫檀木圈椅上,左手一盏茶、右手一卷书,膝头爬着肥猫球球,那暖茸茸、肥嘟嘟的小胖身子,恰好护住她因受寒而伤了的膝盖,一人一猫便这样舒舒服服地晒太阳、看书、打盹儿,好不惬意。
也不过就是一晃神的功夫,眼前一黑、再一亮,她竟回到了建昭十三年。
这一年,她将将结束在内织染局打杂的差事,被分派到了冷香阁做杂役宫女,而她此时所在之地,便是冷香阁偏厢的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