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恪举目看秦显,良久, 终于开口,“秦叔叔,薛氏之案已经拖累了您许久。我和母亲是得蒙你的照顾才能活下来,如今母亲已经仙去,而我亦成家立业。”
他的目光寂寂,其下却涌动着经年压抑的锋芒,“少年时无力,而今时不同往昔,必不至使众人之功徒劳。此案是薛氏家事,不应当再成为您的牵绊。”
的确,今时不同往昔,贾岩松被削去枢密使一职,便是疾风骤雨前的轰隆雷声。
秦显看着薛恪平静说出这番话,虽然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却还是难抑心中的激愤。他霍然站起来,不知是气还是急,古井般无波的混浊眼睛登时锐利起来,长须亦颤动。
“什么叫拖累?要不是先翁将我从马蹄下救下,我早就死了!我这条命,从那时候开始,就是薛氏一族的!”
士为知己者死。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日夜响彻在他的脑海中。
遑论薛崇越对他还有救命之恩。
为薛家翻案一事对秦显的意义,已经不是简单的忠诚可以概括的了。它成为了一种执念,而这执念成了支撑秦显活下去的理由。
薛恪不再多言,亦无需多言。
他起身,并手加额,躬身向秦显行礼。
薛恪要离去时,立侍一旁的童儿将他挂起的广身常服外袍取下来。这外袍的袖子极宽大,童儿不慎,一枚香囊从袖袋中掉落出来。
薛恪快步上前拾起这香囊,拍落灰尘,揣入怀中。
秦显也看到了这香囊。
这香囊用料极好,做工却极差。针脚虽然细密结实,缝得却歪歪扭扭,国朝亦找不出几个这般手艺的女红。图案也很可笑,不是常见的青松白鹤或是竹梅龟鱼,而是一只带着幞头的小猪,简直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