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耐药菌感染,这是icu病房中的患者们需要面临的一个巨大难关。在重症监护病区中,很多不同病因的患者聚集于此,并且还需要长期在这里接受治疗。而治疗过程中,医生们一遍又一遍为患者使用的抗菌药就成为了被动“筛选”细菌的条件。只有在各种抗生素的轮番攻击中还能活下来的细菌,才有资格在icu里生存。
这样被筛选了几十代甚至上百代的细菌普遍对多种类型的抗生素都有了耐药性。因此才会被成为“多重耐药”。而不幸中的万幸是,感染了刘连志的只是“多重耐药”而不是“泛耐药”或者“全耐药”菌——这样的细菌对一部分抗生素耐药,但仍然有一些抗生素能够高效的杀灭它们。
孙立恩正准备要过刘连志的血常规报告,然后找个蛛丝马迹来提醒一下这里的医生多重耐药菌感染的问题时,状态栏突然刷出了一个新的状态栏,一个孙立恩已经见过很多次,但至今看到仍然会浑身上下汗毛直立的状态。
“弥散性血管内凝血 000001”
“护士!”孙立恩扭头就喊,同时还按下了刘连志床头的呼叫铃。按下呼叫铃之后,孙立恩马上开始翻箱倒柜找起了采样瓶。检测弥散性血管内凝血(dic)的最快手段就是对血小板计数、凝血酶原时间、激活的部分凝血活酶时间、凝血酶时间、纤维蛋白水平、d-二聚体等项目进行检查。现在的刘连志的dic状态刚刚开始,很明显应该是处于dic三个分期中的高凝期。
只要尽快确定dic,然后对他进行抗凝治疗,一切就应该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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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恩脱了防护服,坐在红区外的走廊上,面色凝重。
要说服护士取血对刘连志进行凝血功能检查并不困难。大家现在都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手套,孙立恩下达指令的时候又自带主任般不容置疑的气场。护士们甚至是在完成了取样和检查准备让这位医生补个医嘱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位好像不是科里的医生啊?
“医嘱我让朱敏华教授给你补上。”孙立恩看出了护士的疑惑,然后说道,“我是过来会诊的医生。”
而在出舱后,孙立恩向朱敏华转达了多重耐药菌感染和早期dic的问题。多重耐药的事儿还可以稍微再放一放,但已经出现的结果证明,目前刘连志确实出现了高凝状态。如果只是单纯的高凝,或许朱敏华还不会这么紧张,但刘连志还有急性肝损伤这个问题。在肝损伤下,肝脏内所能合成的凝血物质会迅速减少。血液中的凝血物质持续减少,再加上严重的全身感染……dic不出现倒成了稀奇事。
朱敏华急匆匆的进舱去组织抢救,孙立恩则一个人坐在了长凳上。他低着头,半天一动不动——仿佛电力已经彻底耗干了似的。
作为一名医生,孙立恩并不后悔自己当初二选一时的选择。在没有足够的资料和相关研究的时候,他替刘连志选择白芍总苷,完全是出于医生的责任心和职业道德、以现有的相关研究知识,对患者情况进行了通盘的认真考虑之后才做出的选择。使用白芍总苷,孙立恩的良心对得起这个选择。
良心上没有问题,但选择本身出了差错。这样的沮丧感就像是一块从山崖上落下的巨大石块,它以万钧之势瞬间击垮了孙立恩的所有防备。
而现在的刘连志的情况……恐怕也正如一块开始松动,并且已经出现滚动趋势的巨石。医生们已经通过eo和其他的各种生命支持设备尽量在对这块危石进行加固。但……松动的迹象仍然在继续出现,现在这个情况下,最让人担心的症状恐怕就是dic。
哪怕是其他疾病的患者,一旦出现了dic也需要马上集中力量进行抢救,而刘连志上着eo,这就意味着一旦出现了dic,eo的运行阻力会迅速开始上升。一旦阻力突破了机器能够运转的极限,eo就会马上停机。
没有自主呼吸能力,肺栓塞,而且还没有了eo支持……刘连志的生命之火会瞬间熄灭。甚至连再抢救一下的手段都没有。
所谓抢救,首先要建立在患者还“有的救”的前提上。医生们不可能救得回来一个头部离断伤的患者,也不可能抢回一名有dic,而导致eo彻底停机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