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医务人员们可能有的“小意见”,钱国建是这么“安抚”大家的。
“你们都在为了战胜疫情努力,我们不是医生,也帮不上啥忙。”钱国建鼻子上还带着鼻导管,但这并不影响他用肩膀夹着手机听需求,另一只手奋笔疾书。他一边快速记着东西,一边对一旁的护士说道,“这不是好不容易从躺在床上的废人变成能打电话能写字的半废人了嘛,我们这就叫……叫资源再生。”
等孙立恩换上防护服抵达北六区的红区时,再生资源钱国建正通过手舞足蹈、高声吆喝、手绘地图和要求对方顺着隔离墙往前走等方式,指引一位第一次送他们小区订购物资的司机师傅找到正确的门。
孙立恩站在旁边等了大概两分钟,眼见电话挂断了才问道,“钱大哥,最近感觉怎么样了?”
“哦哦,孙医生呀。”钱国建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了孙立恩带着三层橡胶手套的手,他一边用大手捏着孙立恩的手,一边拍着胸口说道,“我这最近感觉好多了!”
孙立恩已经观察了两分钟的状态栏,在确定钱国建的确没有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这个关键状态之后放松了不少。他笑着用进门前刚刚消毒过的手拍了拍钱国建的肩膀,“那就好。”
让钱国建重新坐下后,孙立恩向他传达了第一次核酸阴性的好消息,“这说明你体内的病毒至少已经被压制到了核酸检测都查不出来的地步。不过,钱大哥你可能还没办法马上就出院,咱们一直要求的是间隔至少一天的两次核酸检测阴性,而且肺部影像学有明显好转才能安排你出院。肺部影像学现在看是有好转的,但是核酸这个躲不开,你还是得过一天再测一次才行。”
“好的好的。”钱国建使劲点了点头,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之后,他似乎突然开始对很多事情都看开了。之前一提到自己离世的亲人时,钱国建就会表现的很痛苦。但现在……至少他似乎已经能够接受亲人离世的事实,甚至主动提到这一点了,“之前我脑子糊涂,孙医生你们不要往心里去……其实也我也想明白了,我爹妈把我一点点拉扯大,他们现在提前先走了,提前先到下辈子去替我们布置家了。我要是在他们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跟着一起去,怕是要被我爹妈把屁股活活打烂。”
钱国建的语气带笑,但眼中仍然含泪,“这一辈子,我给他们准备了个一百七十多平米的大房子。不过他们看起来好像不是太满意——等下辈子,我就能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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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即将出院的患者聊一聊都能害的孙立恩眼泪直流,连忍一忍的机会都没留给他。这他实在是没有预料到。
穿着防护服哭,其实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护目镜内防雾涂层,哪怕忍不住流了眼泪也不至于全是雾气阻挡视线。但……人哭泣的时候是会有大量鼻粘膜分泌物的。而且越是憋久了哭出来的那种,这样的分泌物就越多。
换句话说,孙立恩感觉自己现在口罩里的嘴巴上和下巴上……都是自己的鼻涕。
黏兮兮凉冰冰的触感简直太难受了。但他还不能就这么直接脱了口罩,找张纸巾擦一下——这里可是红区。
马上出舱更不现实了。虽然物资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但防护服和n95口罩的供应都还远没到可以这么随意“挥霍”的地步。接下来北六区还有好几位患者需要等孙立恩去查房,就这么出去肯定不成。
孙立恩犹豫了足足十秒钟,然后无奈的决定就这么硬扛着,至少查房查完了再说。
他一边查房,一边在心里感慨——得亏不是吐了。要不然他现在只能一口气憋着然后冲入缓冲间。如果憋不住,孙立恩就只有进行一次人生中的巨大决策了。
是摘下口罩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还是吸入自己的呕吐物,然后患上吸入性肺炎。这样的二选一,孙立恩是死都不想面临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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