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阿斐还是怀有愧疚，在处理了克诺汉海盗团，给她报了血亲之仇后, 又指派了松青会招募的科学家、金苦茶星的老师前往荷西星球，筹备开办两所新的学校, 传授农民和牧民基础科学知识。

阿斐欲言又止，于是他先说道：“你父亲的死，我答应过你会尽力弥补，开办学校只是第一步，后面我会再派农业学家来修复被农药和肥料污染的土地，将来你们不需要用‘圣种子’和污染土地的药物也可以有很高的产量。”

“另外，销路也不必担心，松青会会继续承销你们的农产品，价格在原有的基础上提高百分之十。十艘民用探索船和十艘民用运输船留给你们，飞船系统里有帝国最新的星图，还有松青会大本营的联络方式，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联络我们……”

鸫滔滔不绝地讲着，“补偿”涵盖了方方面面，大部分都是借鉴金苦茶星和嘉吉同盟的发展经验。

他最后说道：“……你们自由了。”

阿斐听他说着，过程中没有什么表示，但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眼泪还是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她这段时间也活在愧疚当中。

如果自己没有任性说那些违逆杜鲁的话，父亲也不会曝尸荒野，如果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母星，去见识外面的世界，那些无辜的百姓也不会被掩埋在城堡的废墟下。

鸫任阿斐将脸埋在双手之中，耸动着肩膀将情绪发泄出来。

“……松青会？”阿斐情绪平复下来，说道，“先知大人，您骗骗别人可以，骗不了我。缪莉姐姐叫你首领，你也是海盗。但我不明白你的目的。”

鸫默认了身份，说道：“我的目的是让你们脱离杜鲁的统治，奥尼斯家族不会允许另有政权存在的。”

阿斐：“这就是你的目的？”她大概听缪莉解释过了，但还是不敢相信星际海盗会有这么高尚的目的，“你们不要我们的资源、不要我们的纳拉贝吗？”

鸫哑然失笑：“我已经在农产品上赚了利差了。”

阿斐跟着父亲学习了这么多年，收购价在原来的基础上涨了百分之十，再扣除运输成本和人员成本，鸫已经没什么可赚的了。更何况，鸫还会免费提供给他们教育资源和飞船。

她双手攥着衣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父亲说她是非黑即白、嫉恶如仇的刚烈性子，总让她不要那么紧绷，要学会换位思考、能屈能伸。

想到父亲，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突然就想明白了，不是她离开母星的错，也不是面前这个男人的错。

“你父亲是个好首领，你也会是好首领。”鸫说道，他想帮助阿斐坐上首领的位子，不仅仅是因为对荷西的愧疚，更是因为这女孩心系百姓。

阿斐抹了抹眼泪，说道：“我不打算当首领，我要跟缪莉姐姐走。我想看看这个宇宙到底有多残酷……”

“好，这是你自己的决定。”鸫点点头，认真道，“但宇宙不止有残酷的一面，希望你更多的能看到她美好的一面。”

说完他便微微欠身，留下阿斐一个人在原地思考这个问题，迈开大步离开了。

梅赫塔号从荷西星球的星系驶离，进入了深空。

鸫站在梅赫塔号中间楼层，往舷窗外望去。深空中星星疏朗，寂静无声。

荷西死后，他一直在反省。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恐怕还是会派海盗去荷西星球，只不过会更加谨慎。

在这件事上，他错在没有约束好手下，而不是做出了错误的决断。

他在思考是否有绝对的对错，以及评估自己要承担的后果，发现没有答案。

他想当面问问行刑者，两年前选择了帝星和皇室，放弃了偏航星系，是否也有同样的思考？是否也像他一样痛苦自责？

缪莉海盗团主舰从跃迁点消失了，深空中，仅剩几艘梅赫塔护卫舰逡巡在周围。

左辰心想，等下次再与行刑者对战时，他要亲口问清楚。

他回到房间，拿出量子通讯器，从他发了“要小心厄林”的信息已经过去了五六个标准时，凛冬一直没有回复。

“到底出什么事了？”放在平时，凛冬不理他，他不会觉得怎么样，但是今天，他莫名觉得心中不安。

【亲爱的，你在做什么？我看你半天没回我，不要紧吧？是不是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