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卫青宁皱着小脸剥着葱,小心翼翼看了傅居言一眼,忐忑道:“小爹,您不喜欢父亲喝酒吗?是不是因为父亲吐了,很脏?”
傅居言手上动作一停,随后笑笑:“宁哥儿怎么会这么想?我要嫌你爹脏,开始还给他酒喝干嘛?”
卫青宁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敏感的察觉到了双亲之间不同于常的气氛,却并不能分辨出原因,皱了皱眉,只好不说话了。
不光是他不明白,葛正修又如何能明白。
趁洗漱的空当把自己喝酒后的行为回想了一遍,却发现脑海里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似乎是有些……缠人?葛正修耳朵有些红了。
再进来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跟在媳妇儿身边贴身伺候着,他炒菜他递油盐,他放菜他添柴,配合得别有心机。
几次之后傅居言忍不住怒了,推他,“走走走,出去,别在这挡路。”
葛正修见他滋出了两颗小虎牙,眼中才有了笑意,慢吞吞随着他的动作出去了。
再过了一段时间,眼看就要晚上了,被张继灌了醒酒汤的武宁将军并吴压他们都醒来了,正撞见来客房查看的葛正修。
大家都颇有些忐忑,当着小主子的面喝了个烂醉,这要传到上面的耳朵里,他们几棒子军棍是免不了了。
武宁将军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有意训斥属下几句,但自己如今衣衫褴褛满身酒味的样子,也厚不下脸来如何如何。
葛正修瞥了一眼地上的秽物,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才叫众人羞惭,武宁将军抓着不离身的佩剑,双手横胸抱了一拳,“葛行长见谅,这……我马上吩咐他们弄干净了。”
说罢吩咐其余人去打水。
等人纷纷抱歉出了客房,葛正修走至窗前,周身内敛的气质让武宁将军都有些心惊,“无碍,将军不必客气,至于行长之职,正修早就不是了,将军莫要折杀在下了。”
武宁将军有些摸不准他话里的意思,按理说他是老侯爷旧部,和宁家关系甚密,随着宁家下人叫傅居言为小主子,称呼葛正修为老爷,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只是自知道这个葛正修就是那位名震三军的葛行长时,武宁其实是更愿意以军中规矩称呼他的。
况且如今的局势,葛正修娶了宁家的小少爷,对当初的“王皋夺将案”就不能再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不能替这位夫爷彻底翻案,因着小主子的关系,也势必会提供给他良多助力。只要这位不是个扶不起的,就无需担心仕途不顺。官复原职,或者升到更高,并不是难事。
这道理不难懂,怎么这就心急了?
武宁将军暗暗叹息,觉得葛正修不是个沉得住气的,当初在军中听说的那些事迹,怕也有夸大之嫌。
正要再说话,就听葛正修又道:“将军若是觉得我是个贪慕权势的,我自然无话可说。”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只是为了彰显郑重,手在衣袖中动了动,又没了后续,音色变得沉重,遮掩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只是我一旦上京,王家未必没有察觉,到时候,在下不希望有人为难我的妻儿。”
武宁将军这才想到这一茬,神情愈加严肃起来,“我马上修书一封,告知老侯爷此事。”说完立马出了房门。
葛正修见他径直穿过垂拱门,无视紧张的妇女和孩子,一身肃穆进了厅堂后拐进厨房,袖中未收回的手紧了紧。
傅居言没想到吴压他们这么快就醒了,几个汉子想帮忙又不知道如何下手,孩子看着他们的目光更叫他们手足无措,傅居言只好说了委婉地劝了几句,几人也明白过来即将到来的宴席可能是傅居言他们最后一次和这些邻友长辈相处的机会,等到武宁将军出来从小主人这里得到了确切的上京之日后,就按照约定回了华曲,在那里恭候小主人。
傅居言犹豫了下,对武宁将军说道:“将军,我可能会带几个自己这边的人一同过去,到时候还希望将军安排一下。”
武宁将军了解的点点头,来之前老侯爷就将小主人这边的情况都仔细将给他听了,小主人若是舍不得这些人,一起接回京里也无妨。
傅居言感谢地笑笑,在他们临走前又硬塞了两坛酒给他们,托他们带给留在华曲的那些军卫们,以表慰问。
这边刚送走了他们,葛飞兄妹、王大石母子、里正一家、杨巧容和两个孩子,就都踩着黄昏来了,对于这次请客,不知情的葛飞几个都摸不着头脑,见里正一家面色不同寻常,张口要问,却只得到同样的沉默,不由紧张起来,好在从里正那里知道了那些个兵卫并不是来找事的,这心也稍稍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