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文敏,之前还趾高气昂, 甚至敢跟红袖章叫板, 可在林青云被带走后,她竟是面色灰白, 整个人似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双腿发软, 扶着柜子才勉强站稳,浑身战栗,瑟瑟发抖。

然而此时, 众人都在低头收拾着被红袖章翻乱的行李,谁也没发现她的异常。

俞小绵看着满地的狼藉,站了出来,“是我连累了大家,非常抱歉。”

有与俞小绵交好的,听她这么说,蹙起眉来:“怎么能说是你。明明是林青云才对。跟你有什么想干,你自己都受了一遭无妄之灾呢。”

闫志文点头,“是这个理。小绵同志,你不用内疚,这不是你的错。”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书在林青云的柜子里,举报的却是我。对我来说,这确实算是无妄之灾。但不管怎么样,总归是因为在我这里没有搜到东西,他们才将所有人都搜了一遍。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被举报而惹来的事端。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请客。我手里还存了不少票,可以去村里换些东西。前两天听陈嫂子说,陈二狗弄来三条鱼,吃了一条,还剩两条放水缸养着。沈煦同志在运输队的福利好,他们从单位购肉不要票。他每次回来都会带一块。他们家应该还有剩。

再者现在才四月份。年前有腊味做得多的人家必定没吃完,这些都可以换。至于鸡,咱们知青院后头篱笆栏养了三十只。杀一只,算我的那份。今天,咱们敞开了肚皮吃!”

她这么一说,本有几分怨气的人,此时心绪也平了,甚至期待起来。毕竟他们知青下乡后,其实跟本村人差不多,便是部分有家里补贴,手头宽裕的,也不过是偶尔打打牙祭。隔个七八天,能开一次荤。想这般有鱼有肉还有鸡,放开了吃,那是不可能的。

去了一个林青云,知青院也还有十五个人。要想大家都吃饱,俞小绵的付出可不小。

闫志文有些过意不去,“小绵同志,不用的。这事就算要怪,也只能怪林青云,或是举报你的人。没有你自己受了委屈,还要要弥补大家的道理。”

好几个人微微蹙眉。

艹!人家俞小绵心甘情愿,跟你闫志文有什么干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闫志文自己得了食品厂的好工作,飞出去了,吃香喝辣,不稀罕这顿吃的。他们稀罕啊!你要觉得过意不去,自己不吃不就得了,犯得着这么说吗?

这话一出,谁还好意思要俞小绵请客?

俞小绵却并没有因此改变主意,她笑呵呵看着闫志文,“哎呀,我就是想请大家吃顿饭而已。如果不算我表示歉意的,那就当是庆祝我有惊无险,逢凶化吉好了。毕竟被举报,红袖章还上了门,我都能脱身,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这么一说,闫志文闭了嘴。

事情说定,俞小绵便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也有好几个知青自告奋勇,帮俞小绵去兑换东西。俞小绵非常好说话的答应了,还让他们别客气,想吃什么换什么。

因此,等到晚餐出炉,满满地一桌子都是菜,竟有十七八个盘子,每盘量都不小。他们十五个人,一个个吃得肚子圆滚滚,脸上喜气洋洋。

沈向容坐在俞小绵左手边,看着眼前的形势有些感慨。闫志文的话句句在理,这并非俞小绵的错。可谁能保证,在自己的东西被翻得到处都是,还有破损后,没有人会迁怒俞小绵呢?会的!一定会有人这么想的。

但俞小绵转瞬间就能让这份迁怒消散于无形,甚至可以说,现在桌上的一大半人,非但不怨她,还会对她心生好感,产生感激。

沈向容有些错愕。俞小绵也才十六岁,这么的年纪,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性,都让人不得不叹服。再看看与之同龄的沈向阳,差距立显。沈向阳并非做不到,而是想不到。对于人情世故,他总是弱了些。

不过,自家弟弟也有自家弟弟的好。

沈向容夹了一块熏肉放进沈向阳碗里,转头又嬉嬉笑笑地同俞小绵说话。

沈向阳看着俞小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姐姐跟她什么时候这么亲热的!他已经这么努力盯着了,怎么还让俞小绵钻了空子!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沈向阳狠狠咬住熏肉,大口咀嚼,仿佛嘴里的熏肉是俞小绵一样。

酒足饭饱,宴席结束。俞小绵贴心地让大家去休息,自己收拾残局。沈向容主动帮忙,两人将碗筷端去外头洗。沈向阳后脚跟出去,臭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八百万一样。

沈向容莫名其妙,“你怎么了,今天一下午都不对劲。”

沈向阳很是郁闷,相当颓败,他居然是今天下午林青云被抓走后,好奇问了一句俞小绵,她是怎么把书放进林青云柜子里的,这才得知这里头居然还有姐姐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