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乖乖趴着,后颈被扎了两针,才勉强从缥缈虚无的神思中抽回心魂。
烛火被月白色纱罩柔了光华,丫鬟们恭敬退下,那红裳如雾的娇俏少女坐在床畔,认真把针收入针囊。
往日精灵古怪的戏谑退去,唯剩安抚情态。
“哥哥放不下心,命我留守。你若不介意,咱俩今晚挤挤?”
林昀熹近日与傅四姑娘相伴,虽未至交心,亦算得上无话不谈,当下往里腾挪位置,分给对方一只枕头。
傅千凝除下裙裳,摘掉首饰,仅穿贴身小衣,轻手轻脚趟至她身侧,窃笑道:“哎呀!瞧见你这娇娇怯怯的样子,我都舍不得欺负你了。”
林昀熹茫然:“好端端,为何要欺负我?”
傅千凝侧身朝向她,拨弄她倾垂的长发,嘴上嘀咕:“我这人睚眦必报呗!”
“……?”
“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不必往心里去!我嘴笨,只会乱怼人,不太会安慰人……可你若在这王府内闲得无聊,不如随我到处走走,好抛下那堆糟心的人和事。”
林昀熹半吞半吐:“我在晋王府身份尴尬,跟姬人女乐无异,即使三公子处处护着,但我有自知之明,岂能随便跟你到外头游玩?”
“那……实在不成,你我搬去哥哥的品柳园住上些时日!”
“我要是住进他的私宅,外人怎么看我?”
林昀熹虽喜那园子与梦中的家如出一辙,终究没这胆量。
“怕什么呀!哥哥忙得脚不沾地,哪有闲工夫去那园子晃悠?你以我的玩伴身份同去,谁敢嚼舌根?再说,只要我求王爷,放你出行十天半月,他会容许的……”
傅千凝性格活泼,终日笑脸相迎,并无京城勋贵姑娘的架子,深受王府上下眷顾和爱戴。
依照晋王对她视如己出的宠溺程度,此事倒不是没可能。
林昀熹犹豫,低声道:“要是王爷和世子许可,又能与三公子避嫌……四下散散心也非坏事。”
傅千凝伸手搂住她,“嘿嘿”而笑:“放心,往后你跟我混,由我罩着!醋得我哥酸溜溜!来个酸醋拌……”
“章鱼”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你没事来气他做什么?”林昀熹听闻她的豪言壮语,蹙了半夜的眉逐渐松开。
“因为他坏呀!”傅千凝理直气壮。
林昀熹莞尔——的确,他最坏了。
两名年纪相仿的姑娘躺卧在床,东拉西扯一阵,方熄灭灯火。
思潮平复后,林昀熹缓缓入梦。
许久没梦见的人和事变得纷纭杂沓。
恍惚之间,有人争斗,有人吵闹。
而梦里晒得红彤彤的小阿凝,日渐成长为傅四姑娘的俏皮模样。
···
宋思锐回王府只呆了一夜,翌日清晨悄悄来看过林昀熹,确认她情绪稳定,便又骑着他那匹纤尘不染的皇家名驹,火速南行。
三日后,傅千凝成功说服晋王,带林昀熹外出小住一段日子。
当王府大门外仆役忙进忙出搬运行李,路人远远驻足围观之际,数名仆从推着木轮椅抵达门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