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春天来临了。空气永远是濡湿的,每一朵花上都带着露珠,早晨有雨,花树下的小水坑上就会飘着一层鹅黄的花粉。常有蜜蜂飞进江雨生这间小屋子里,嗡嗡地在上空徘徊,等待他打开窗户放它出去。
雨天出生的他也对雨天格外有感情,无事的时候,爱坐在门口,借着雨帘下微弱的光看书。外国名著看到江湖恩仇,英语读到生物专业。
有一家老客户在一所大学旁,江雨生去送花,常会看到中午下课的学生们涌出校门,奔向外面的小吃店。他不禁像起自己以前也常同徐怀仁在校门口吃杂酱面,边吃着边讨论题目,激烈时会呛住,徐怀仁会笑着递水过来,眼睛里满是宠溺。
现在回想起来,江雨生发觉自己从来都没有关注过女生。他没注意过她们的长发是否飘逸,身上是否芳香,笑容是否妩媚。他性意识觉醒的时候,已经满脑子是男生修长坚实的身体,有力的手臂和浓郁的同性气息。
该怪徐怀仁吗?其实不该,他只是个导火线。
有人叫他:“小江,你的信。”
江雨生跳起来。信上的地址是父母的。他们肯给自己写信了!他们肯同他沟通了?
他的手抖个不停,好半天才把信封撕开。
里面只有一张信笺纸,是姐姐的笔迹:“雨生如晤。汇来的钱已收到,爸爸坚持不要。我已将钱买了冬衣,称作是我买的,送给了两老。你以后也别再寄钱来了,家里条件很好,只有你生活艰苦。多买些补品吧。若有机会,报个夜校读个文凭的好,你现在工作太糟蹋你的才华了。姐字。”
江雨生静静站了片刻,小心翼翼把信折好,塞回信封,放进贴身口袋里。
细如牛毛的春雨很快就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凝成一颗颗晶莹的小水珠,让本就落寞孤单的他看上去在哭。
程家曦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俊秀单薄的少年,恍惚之间像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那同样是一个细雨飘零的春日,迎春花和杜鹃开得无比灿烂,父亲的血浸在糙地里,眼睛再也张不开了。熟悉又陌生的哭声在身边回响着,而他却流不出泪来。
他想着,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用手里的伞遮住了江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