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后顺他方才凝望处看去,亦是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心虚愧疚——阶下的女子不是旁人,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赵氏阿姝。
三年前,她将长居赵地的阿姝诱入长安,送予耿允为继室夫人;如今,耿允死,长安破,她又要将亲生女儿作阶下囚献给萧王刘徇解恨。
世上哪有这般母亲?
章太后慌乱移开双目,强做惋惜状道:“阿姝,别怨我……若非当年你心中惦记着县君之位,又如何会欣然前来长安?只怪你自己贪心……”她像在说服自己一般,语调越来越尖锐,“无论如何,过了三年富贵日子,你总该报答我们母子!”
阿姝沉静的双眸终于微微波动,涌起一层薄薄水雾,遮住三分晶莹剔透的清澈光泽。
县君之位。
她张了张嘴,想替自己辩解,却只觉满心疲倦,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那时她年少,不顾兄长劝阻,执意要往长安见母亲,兄长唯恐她在长安为人欺辱,才想尽办法派人递信至长乐宫,替她求个县君之位。
如今,兄长为了她,在抵抗萧王军时战死沙场,她这素未谋面的母亲,当日囫囵应下后,却再未兑现承诺。
外头忽而传来嘈杂交错的脚步声与惊叫声,紧接着,仅存的宫人哭喊着奔入殿内,扑地喊道:“陛下,太后,萧王军……来了!”
殿内顿时惊呼声一片,章太后眼见少帝刘显当众闭目晕得不省人事,倏然站起,深深吸气片刻,方强自镇定的坐下,猛叩桌案道:“统统住嘴,肃静!”
然此刻命悬一线,谁人还惧这朝不保夕的太后?
尖叫声与哭喊声依旧此起彼伏,直至一众身披铠甲的叛军闯入,张弓搭箭,对准殿中众人时,声音方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