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带人离开了,只留下几名亲随在病房外守护,走廊终于静下来了,可是洛逍遥反而更忐忑,重新坐下,回想跟端木衡重逢后的总总,越想越是烦乱,一颗心浮浮沉沉着,无法自处。
夜就这样在沉寂中度过去了,洛逍遥中途靠着椅背小瞇了一会儿,醒来后看到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他还以为端木衡醒了,开心地跑过去询问,才知道医生只是例行检查。
助手去跟医生了解了情况,又让洛逍遥回去休息,洛逍遥拒绝了,他也没勉强,带着换岗的随从离开。
洛逍遥一直在病房外待到下午,越坐越冷,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都没吃饭,空腹导致胃很痛,却又没食欲,潜意识中反而希望更痛一些,以减低负疚感。
胃痛模糊了意识,头昏沉沉的,为了不导致晕倒,他来回搓揉双手御寒。
对面传来脚步声,洛逍遥没理会,直到脚步声走到他面前,他抬起头,不由得怔住了。
是母亲谢文芳,老人的脸色有些憔悴,洛逍遥不知道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想到自己彻夜未归,让父母担心,他想道歉,可是话还没出口,眼眶已经红了。
他不敢说话,生怕一个忍不住,先哭出来。
谢文芳靠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轻声说:“我都知道了,我刚从关帝庙过来,求关老爷帮帮阿衡,你爹去教堂了,也不知道那些洋人的神灵不灵,他说心诚则灵,只管试试看吧。”
洛逍遥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洛正不信鬼神,更别说那些天主教会,可是他却为了端木衡去祈祷,洛逍遥心里涌上愧疚,隐隐猜到有关他们的事,父母应该都知道了。
“你一夜未归,今天一大早全城都戒严了,我就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是出了什么事,你爹打电话去警察局问,才知道阿衡跟你被什么黑帮的人绑架了,阿衡受了重伤,你……”
谢文芳看看儿子,洛逍遥心潮起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哽咽了好久,才勉强道:“他是为我受的伤。”
长长的叹息传来,谢文芳说:“冤孽啊……”
洛逍遥惊讶地看向母亲,“玉贞是不是都跟你们说了?”
“不是,你跟阿衡的事,很久以前我们就知道了。”
“娘!”
“知子莫若母,你是我儿子,你心里想什么,难道我会不清楚吗?阿衡那孩子没得说,我如果有女儿,巴不得让他娶进门,可你们都是男人,你们混在一起,这……不是作孽嘛……所以我去找他,求他放手,他答应了,说不会让我们为难。”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洛逍遥问道,尽管他心里已经有底了。
“就三年前,你爹说旧金山这边有熟人,其实不是的,那都是阿衡安排的,他托朋友在这边都打点好了,所以我们过来后一切都很顺利,后来你工作了,恢复了精神,还认识了玉贞,我以为一切都可以回归正常了,可是前不久你又开始恍恍惚惚的,我就有种预感,我逼着你们早点结婚,也是怕有什么变量,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唉……”
洛逍遥眼前一阵晕眩,两耳轰鸣,后面的话都没有听进去。
他一直以为端木衡是不想自己破坏他的婚姻,才找借口让他离开,没想到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心房因为这个意外真相突突跳动得厉害,他颤着声音问:“所以他没有结婚吗?”
“我也不知道,那孩子心底深,摸不透的,这也是我跟你爹不想你跟着他的一个原因,你耍不过他的,他一时对你好,谁知道将来会怎样,你不留后,我跟你爹都走了的话,你可怎么办啊。”
洛逍遥从不知道父母竟然想得这么远,想到这些年让父母一直为他担心,他又是懊恼又是自责,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白得刺眼,眼眶不由得又红了,哽咽说:“娘,对不起。”
谢文芳拉过他的手,轻轻拍了拍。
“这不怪你,是我太自私了,我怕你恨我,就装做不知道,让阿衡去当坏人,我知道他一定会答应的,我这心里一直觉得对他歉疚,这次你的命也是他救的,他是我们洛家的大恩人,我做不了什么,只能求菩萨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
“娘,妳别说了!”
他不想端木衡出事,但更不希望母亲这样做,抓住衣服一角,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故意用轻松的口气安慰母亲说:“医生说手术很成功,而且他命大福大,一定不会有事的,娘,你别操心,先回去吧。”
“你们这样子,我怎么能不操心啊。”
谢文芳叹了口气,想劝儿子跟自己一起回去,但是看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说那些都没用,她将路上买的点心放在旁边,说:“我再去观音大士那儿拜拜,你也吃点东西垫一垫,别阿衡醒了,你再累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