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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在 匪我思存 876 字 2022-11-16

符晏楠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响,近来他绯闻缠身,需要一位正式的女友陪他出现在公众场合,以正视听。他曾经考虑从世交中挑选一位合适的人选,可是最后程雨缃提到绡隐,他突然就改了主意,邀请她成为今晚自己的女伴。

这样的豪门夜宴最无趣,男人们喝酒聊着时事,而女伴们只负责美丽。

祁绡隐无疑是全场焦点,光芒四射。其实她只是一袭简单的黑色晚礼服,腰中数寸阔的银色流苏,撒下无数极细的银线与水钻,勾勒出极美的身线,卓然楚楚,像一尾美人鱼,被王子携上岸来。与符晏楠站在一起,几乎抢去所有人的目光。有人在窃窃私语,她听到"下堂"两个字,只当没听到。

符晏楠应酬了一圈,谈时事,谈生意,谈天说地,再有趣的话题,咀嚼了一百遍,也已无味。而乐队已经奏过好几只舞曲。衣香鬓影,繁华如梦的场景,隔着剔透的香槟塔,她忽然遥遥冲他调皮地一笑。

他绕过那晶莹剔透的杯塔,她在水晶杯塔之后,灯光有一半照在她脸上,另一半是香槟塔的反光。她离他太近,吹气如兰,每一个字,轻轻地钻到耳里去:"这里太无聊了,不如我们逃走吧。"

这个匪夷所思的提议像一片轻洁的羽毛,痒痒刷过他的心间,他从没想过可以离开--即使宴会再无聊,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未曾想到过,恍若一种离经叛道的快感,他竟然点了头。

趁人不备,两人离开了纸醉金迷的露天宴场,悄悄从花园的侧门出去,刚看到那扇小铁门,她已经如同做坏事的孩子,忍不往笑,他只怕被主人发现,更怕被记者们发现,低声提醒她:"别笑。"她忍得全身都在发抖,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他来不及多想,抓着她的手就一路跑出去,刚刚跑了两步,她说:"等一等。"急急忙忙脱下高跟鞋,她的足踏在地上,玉白如雪,他忽然觉得窘,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她赤足的样子。她已经一手拎住了鞋,一手重新握住他的手,两人仿佛孩子,顺着弯弯的山道一直冲下去。答答的足音仿佛心跳,平坦曲折的私家公路,橙色的路灯照着柏油路面倒映着他与她的影子,牵着手,仿佛一对逃学的小孩子,她一边跑一边笑,就像一串银铃,又清又脆,摇碎这夜色。

他们竟然真的从宴会上逃走了,这件事不知会不会成为今年社交界最大的笑话。

两人顺着山道一直跑下来,她终于挣开他的手,站在那里弯着腰,喘不过来气,一边笑一边喘息:"哎……哎……你真是……我……我不行了……不行了……"蹲下去一直喘一直喘,他的心突得一沉,想起她的病来,立刻蹲下去:"你不要紧吧?"伸手去握她的手,忽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她蹲在那里喘了半晌,终于缓过气来,有气无力:"没事。"

忽然抬头粲然一笑:"哎呀,这里没有计程车,咱们得走下山啊?"

他们真的被迫走下山,一直走到市区,符晏楠此生从没有走过那么远的路,也没有想到祁绡隐那样不娇气,他一个大男人都已经走得两腿发酸,她却一路拉着他的手,时时还兴高采烈讲个笑话,仿佛小孩子出去郊游,意兴盎然。

夜已经深了,城市广场上廖廖无人,两人走得精疲力竭,绡隐就要往大理石台阶上坐下去,他却拉住她:"等一等。"掏出手绢,细心地铺好,才让她坐下。

四面街道上的霓虹灯寂寞的闪烁着,这城市正渐渐睡去,而天上的星子,东一颗,西一颗,模糊朦胧。两人并排坐着,仿佛都不愿意去想任何事情。

她说:"有点冷呢。"一跳跳到台阶下去,像孩子,调皮地去踏踩那些地灯。嘴里哼着断续的歌词,他听了好久才听到她唱的原来是童谣:"天乌乌,不落雨……"单调而好听的调子,重复着纯真的快乐,被她轻声哼唱着,仿佛熨在人心上,将人心平平整整的展开,舒坦地展开来。

她忽然踢到什么东西,哎哟了一声,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无数水柱已经腾空而起,哗地扬开扇面。纷扬如碎雨银屑的水滴四撒溅开,而她踏在水里,更多的水柱正在喷溅而起。她一边叫一边躲一边笑,哗哗的水声里,一峰未平一峰又起,她只是又惊又笑,却被水柱团团围住,怎么都无路可逃。

原来她刚才踢到的竟然是广场喷泉的开关,他先是惊,后也是笑,哈哈大笑着冲进水帘阵里,想要将她抢出去。两个人都浇得浑身上下湿透,无数水珠正顺着她的发梢衣角往下滴,她却拖住了他的手,四面都是哗哗的水声,清凉的水雾喷溅在他们的身上,他们陷在漫天漫地的水里,轰轰烈烈的水柱水帘将他们围在中央。而她的眼睛比最晶莹的水滴还要明亮,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冰,迅速地融化在喷水的激流中,一切坚硬的,不柔软的,都迅速地融化,消匿,他忽然倾过身,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