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竹筠疑虑顿消,莞尔道:“也是国文课,怕严夫子提前点名,所以我才来得这么早。”
车启动,秦学锴跟王彼得说了几句话,忽生出几分茫然,刚才明明是要同红豆一起去找邓学长的,怎么一下子变成了三个大男人同车了。
想起昨天在红豆舅舅家潘公馆门口也曾碰到过红豆和贺云钦王彼得在一处,便重新正色打量贺云钦。
这人虽是副教授,年龄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上回茶话会听几名同系学生议论贺云钦,其中有个素喜旧诗的女学生,说只消对着贺云钦看上几眼,便会生出种“玉山琪树”之感,可见在女孩子眼中,贺云钦生得有多倜傥潇洒。无怪当时贺云钦讲课时,底下座无虚席。
而红豆自从上回茶话会破了王彼得的桥牌游戏,如今俨然以王彼得的助手自居,若是接下来跟着王彼得四处查案,难免会常跟贺云钦打交道,就不知红豆对此人印象如何。
转念一想,红豆一贯不喜受拘束,就算眼下做了王彼得的助手,未必能长久做下去,何况贺云钦回国近一年了,以这人的家世品貌,早该有了女朋友。念头浮起,又松了口气。
正胡思乱想,就听贺云钦道:“已到了香杉弄了,不知这位邓先生住在几号。”
秦学锴探身往外一瞧,忙开了车门道:“就在弄口第一家。”
到了那家,秦学锴敲开门,托下人传话:“早前跟邓学长约好了,还请帮忙通传,就说在下是圣约翰的秦学锴。”
下人领着几人进去,有位三十出头的男子闻声出来,浓眉悬鼻,目光锐利如星,穿件颇体面的青色丝光棉长袍,头发却乱蓬蓬的好似鸡窝。正是邓归庄。
邓归庄见了诸人,讶问秦学锴:“这二位是?”
秦学锴忙禀明来意,给两边做介绍。
贺云钦将那本玄宗野录取出,请邓归庄过目:“本埠早前有桩女子被害案,尸首上被人插上了七根木钉,说起死相,倒与这本旧籍上所载异术相仿,为了查案,我等不揣冒昧,特登门向邓先生请教。”
邓归庄接过那书翻阅起来,心里却在暗自审度贺云钦。虽然贺云钦只报了名讳,并未自报家门,然而贺孟枚在本埠影响力太广,他察言观貌,早猜到这人是贺家子弟。
他秉性古怪,素不喜跟阔人来往,怎奈这人倒甚懂礼节,无法让人生出半分恶感,静了一晌,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片道:“这书的确是十年前在下创办这团契时所收录,说句不怕各位见笑的话,在下当年因为研究古怪神秘学走火入魔,险些荒废了学业。这书不算本宗的道教或玄宗,乃是从暹罗国传来,清末八国洋鬼子混战,各地兵连祸结,此书于战火中传入我国,后为我国一位道士所得,为了做研究,道士专请懂暹罗语的人做翻译。然而这懂暹罗语的人不懂玄术,懂玄术的又不懂暹罗语,所以这书翻译得狗屁不通。当时我虽将这本书进行了收录,却也不知其详。”
秦学锴难掩失望之色。
贺云钦却静等下文。
果然,邓归庄说了那番话后,便返身到书架上上下搜索,不一会从柜顶找到一本已落灰的旧籍。
“后来我去北平,有一回去报国寺淘旧货,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本书的暹罗语原版,后又花了半年功夫重新细细翻译了一下,才对这书重新有了认识。”
他将那书翻到木钉术那一页,呈给几人看。
旁边密密麻麻写满暹罗语,较之先前的版本,又增补了不少内容。
邓归庄道:“这邪术名叫三冥祭,介乎卜筮和降头之间,按书上所言,若这邪术实施得当,可将祭品当作筹码向地下冥王讨回一人的性命。”
秦学锴惊讶地张大嘴巴。
王彼得冷笑:“荒诞不堪,这得疯成什么样才会试这个法子。”
“既称为‘祭’。”贺云钦看着邓归庄,“可见必须要有祭品。”
邓归庄点头,索性到案头取下一张未用过的纸笺,取了别在长袍上的自来水笔,在纸上画道:“祭品需选三名阴人,且这阴人需选‘不洁’之阴人,因在暹罗玄宗里,不洁阴人深为司礼所恶,是祭品的首当之选。作法人按照三名阴人的生辰月份排序,先用木钉封了第一人的七窍,将此人的尸首置于水边,名为‘问路’,待七日后,又封第二人的七窍,名为‘探桥’,再复七日后,封最后一名阴人的七窍,名为‘成祭’,与此同时,主阵人将续命之人的八字写于符纸上焚烧,至此这邪术才算完成。”
王彼得跟贺云钦对了个眼:“第一名受害者的尸首于八月二十九日被发现,到今天为止,正好是过了七天,换言之,第二人的所谓‘探桥’需今晚之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