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忙下了床,趿着拖鞋出屋,一愣,不止哥哥,贺云钦和王彼得也来了,
红豆舅舅常在场面上行走,一眼就认出了贺云钦:“贺先生?”只不认得王彼得。
贺云钦似乎没料到家里有这么多人,脸上闪过诧色,很快便恢复如常:“潘先生。”
虞崇毅一旁解释道:“舅舅,舅妈,贺先生你们都认识了,这位呢,是大名鼎鼎的王探长,两位都是我请来帮助破案的,正亏了他们二位,我们才能这么快查到袁箬笠夫妻头上。”
因着玉琪一事的打击,舅舅舅妈身上平日的圆滑世故早去了一大半,听了这话,呆呆地望了贺云钦一晌,忽然张大了嘴道:“玉淇的失踪真跟袁箬笠有关?玉琪现在在何处?”
虞崇毅忙作安抚道:“舅舅舅妈,你们稍安勿躁。”
请贺云钦和王彼得进了书房,对红豆说:“你先招呼一下贺先生和王探长。”
红豆想起今早贺云钦帮她取回脚踏车,正要打算好好当面向他道谢,便亲自沏了茶,端着茶盘往书房去。
进屋一看,王彼得坐在沙发上,贺云钦却站在窗前。
不仅如此,他还古怪地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口,似在比量窗棱的长度。
看上去竟像在研究屋子结构似的,
红豆纳闷地将茶端放到桌上:“贺先生,王探长,请喝茶。”
贺云钦回转身来,若无其事道:“虞小姐。”
红豆望着他走近,忽想起那晚来找邱小姐时,他也曾站在裁缝铺门前往楼上看了许久,当时她以为他看的是邱小姐或是楼里的某个人,莫非她猜错了,他当时看的竟是这座老房子不成?
可是这老洋房有什么值得他研究的。
贺云钦端着茶盅喝茶,抬眼一看,见红豆正用探究的目光望着他。
他静静望她一会,忽拿话打岔道:“你哥哥上午已跟公共租界的同僚将去袁家名下所有产业查遍了,既没找到陈白蝶,也没找到潘玉淇。”
红豆虽然早怀疑事情不简单,听了这消息仍大失所望,哪还有心思追究刚才的事:“难道真像你早前猜的那样,这一系列失踪案是所谓案中案?今天早上我看到袁太太时,她口口声声说王美萍的死与她无关。”
贺云钦嗯了一声:“从袁太太的供词来看,自从去年她跟袁箬笠办理离婚手续后,精神状态就出了点问题,袁箬笠也说他前妻一直在一家英国西医诊所看病。
红豆愕然:“精神有问题。”
贺云钦点头:“四个月前,袁太太听说袁箬笠开始正式追求你表姐,特意到震旦大学去看过你表姐,见你表姐各方面都很出色,大受了刺激,认为自己之所以失去婚姻全是因为自己没有生育能力的缘故,便去找袁箬笠,说只要他能回到她身边,她不再坚持要求一夫一妻制,等给袁箬笠纳了妾,子嗣问题自然可以得到解决。可是袁箬笠当时已经有了你表姐,断然拒绝了这提议。“
王彼得唏嘘不已,忍不住插话道:“袁太太复婚无望,萌生了借腹生子的荒唐念头。有一回她到车站那爿袁家名下的洋装店收账,正好王美萍下了火车,因舅舅舅妈尚未露面,好奇之下,王美萍便进了那洋装店闲逛。袁太太跟王美萍聊了几句,见她单纯胆小,身体又极为结实,认定她是恰当的借腹生子的人选,便屏退了下人,将她哄骗到后院,打算以银钱作饵,哄王美萍给她和袁箬笠生下一个孩子。
“王美萍本是要来投奔舅舅,听了这话自然不干,袁太太为了让她回心转意,怎么也不肯放她走,只好吃好喝供应着,每天去劝说王美萍一回。”
“谁知这时候王美萍的舅舅报了官。”红豆了然地点点头,“因为警察没能立刻找到王美萍,周同强接二连三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痛骂警察,袁太太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中闯了大祸,软禁的不是别人,竟是‘沪上一支笔’的外甥女。”
王彼得满脸鄙夷:“这女人昏了头,不知该怎么收场,倘若就此将王美萍放出去,整个上海滩都会知道她为了生孩子犯下了这样的蠢事,事情一旦传扬开来,不但她有触犯律条之虞,甚至会连累袁家的生意,想来想去,惟有硬着头皮继续软禁王美萍。”
红豆不解:“可是后来王美萍死了。如果仅仅是软禁,怎会导致王美萍的死亡?”
贺云钦接话道:“按照袁太太的说法,一个礼拜前,袁箬笠无意中知道了此事,大惊之下,把袁太太痛骂了一顿,说她简直是疯子,逼她立刻放了王美萍。袁太太见袁箬笠不肯参与她的计划,又不忍心一辈子囚禁王美萍,便兑换了一笔丰厚的款子当赔金,郑重向王美萍赔礼道歉,当晚放她走了,时间是八月二十六日,也就是上礼拜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