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来叹息。
他想起那个唐人街老头摇头晃脑念古文:人之生,譬如一树花。
子宫结胎,都是同一棵树上,同一树花,但飘去哪里就很难说了:粪坑、酒席、堂前、脚下。
那里金贵,有毒垃圾要封存、隔离、高科技处理。难道这里就低贱?8美元,哗啦一倒,继之以感染、变异、死伤。
“所以可以理解为什么当地渔民仇恨一切,仇恨外国人,也仇恨政府。起初,有外国船只经过,他们上去打劫、搞破坏、扣押船员,纯粹出于泄愤。”
“忽然有一天,他们发现,船东居然找中间人向他们递话,表示愿意支付赎金把船给拿回去——原来不打渔,也能赚到钱。”
“然后,一个行业就产生了。”
照明棒彻底不亮了,羊立起的影子斜拉在沙地下,伴着一两声呜咽似的咩音。
“除非将来这个国家可以真正强大,否则海盗问题很难解决,越压制越猖狂——现在亚丁湾的护航舰队越来越多,但海盗的袭击不减反增。”
“而且,有人做过调查。索马里的民众,有超过半数赞同这种行为,他们觉得海盗是英雄,给他们出了气。另外,海盗拿到赎金之后,会去花天酒地——那一地带依托着海盗的消费,又形成了一条特殊供应链:食品、烟酒、女人,换言之,海盗又养活了一大批人。”
她看向卫来。
太暗了,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和眼睛。
说:“明天见到海盗,不要带着很猎奇的目光看他们。除了那些头目,他们大多是跟风的穷人,赤脚、不识字、满怀愤懑、生了病没钱治、分到了钱就去花天酒地。不用跟他们争辩逻辑、道理、是否违法,他们不懂。”
卫来沉默了一会,笑起来。
“口口声声跟我说这条船不重要,暗地里,还是做了不少功课啊。”
“功课倒没怎么做——在土耳其的时候,有个人塞给我一本分析海盗的杂志,无聊的时候,我就翻了一下。”
卫来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