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我特意数了数玄关篮子里的车钥匙，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的数量。这么多车，那他应该舍不得不回来的，我强迫自己安下心，拿着奔奔的钥匙出了门。

车里车外都因为太久没开而灰尘仆仆，开车窗的时候因为不明原因而卡顿了，所以我只能一路对着那个狭小的窗户缝隙用力呼吸来维持生命。车子小，所以很容易就开进了巷子里。我弯下腰从车里钻出来，门前盆栽里湿润的土说明主人今天刚浇过水，我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好久没见的卓叔，精神奕奕地穿了件红褂子，我着急地长话短说，“卓叔，您能告诉我赵寅杉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卓叔看了我一眼，“进来再说。”

池塘边的葡萄架下摆着石桌石椅，踩着鹅卵石走到葡萄架下，全是入秋的凉爽，“坐吧。”卓叔喝了一口茶，问我，“我给你冲杯茶？”不等我回答，他就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武夷山大红袍，尝尝。”

我食不知味地端起来喝了一口，六神无主地说，“卓叔，能跟我说说吗，我联系不上他了。”

“小程，你来问我，”卓叔脸上什么多余的神色也无，“我也是没有答案的。我得劝你一句，忘掉这件事，忘掉这个人吧。”

“卓叔，”我的声音很轻，也使不出力气说话，“忘不了的，您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就自己去求证。”

他盯着我看，又叹了口气，“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适合他，可是适合又有什么用。你不小了，我不说你也能明白，有些事不是不放弃就能成的。”

“我说了不算，可我不会放弃，他肯定也不会。”我认真地说，甭管是谁跟我说这话，我都不会听，就算他自己站在我面前这么跟我说，我也不要听。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他反问我，“好吧，就算他跟你一样，他家里面还有一滩浑水，不是两情相悦那么简单。我老了，所以可能我说的话你不爱听，可我说的是对的，我只是希望你少走点弯路。我年轻时候啊，就是太倔强，也不听人劝，然后才发现，本可以不用活得那么累的。你听我的，喜欢上一个普通人，没准更好。”

我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心情，可是这一刻，我是同情他的，不撒谎。卓叔活了这么一辈子，也没有我看得明白，就算是走弯路，我也得走到头。希望再小，我也得牢牢抓住不放。

“到饭点了，待会儿苗苗就回来了，留下吃饭吗？”见我这样，卓叔也不愿多说，却挽留我吃饭。我摇摇头，“不了，”我站起来，“谢谢您还愿意提醒我，可是您不能以自己的立场来判断所有人，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和您一样，我肯定要比您年轻时候还要倔强得多。”我猜想我脸上的笑容一定不好看，“我要是个听劝的人，也走不到今天这样了。”

我低估了老天的想象力，当我以为这就是最糟糕的事情了的时候，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厄运永远不叫我安宁，它变着法来整我。

校园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关于我的帖子，正在首页飘红。我放大手机网页，手有些颤抖地点进那个818咱学校某个有后台的老师“作风问题”

我点进去飞快地看了一眼，触目惊心得让我呼吸有些不稳，随后我立刻拨通了论坛版工的电话。

可这种事发生的时候，我竟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电话那头说论坛服务器被黑，正在抢救中。所以那个黑帖，一直在首页嚣张地飘红。我第二次点进去，脑子里一片混乱，猜不到这个能搞到我手机里照片的人是谁，而有些照片，连我手机里也没有，看起来比较像偷拍，这才是让人诧异的地方——我不过一个普通人，谁会来费尽心机害我。

一楼声明自己用了代理ip，所以不怕查ip，接着开始详细地扒这名有后台有作风问题的老师。先是说该老师的课时量少的不科学，比较像的临时工而非正式教师，后面几楼放出深水炸弹，一部分是我拉开不同车的车门，车牌看不清，车型非常清楚，都是上百万的豪车。还有一部分，就是证据确凿的我是个同性恋的照片。很容易看得出那是我，即使两个人都有打码。但我的比较少，但凡是我教过的学生，我的同事们，都看得出这是我吧。算扒我的人有良心，把赵寅杉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告诉我这件事的老师喜欢逛校园论坛，所以第一时间告诉了我，我看到截图消息后立马就打开论坛看。他叫我别慌，学校论坛注册需要实名制，学号登录，所以很容易查到背后造谣是谁。我甚至没有勇气告诉他，这帖子说的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