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昕森摘下兜鍪,搁在一条大腿上,他将头扬起,稍显凌乱的发丝,在寒风中被吹动,他听到身后有人爬坡气喘吁吁的声音,回头一瞥,又默然收回视线。

“武将军劫得敌方辎重回营,不去领赏,却在这儿。”

魏道长的道袍有点脏,手中木杖是新斫的藤木,他从牢里被放出来不久,还面黄肌瘦的,在牢中没少吃苦头。

武昕森手搭在膝上,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天师已经离开营地,返回老家。”

魏道长捶了捶老腰,“唉”地一声,他放下木杖,缓缓坐下,慢悠悠说:“小使君不听忠言,一意孤行,但老使君毕竟对我有恩。”

就才能和谋略上,杨潜确实不如他父亲,而且还刚愎自用。

武昕森没说什么,这是魏道长自己的选择,他听魏道长喃喃道:“眼下朝廷已经增兵至十万,运粮草的人马连绵数十里,势要从使君手中夺回泰阳郡。前头有朝廷来征讨,腹部又有卢东军在敲打,形势危急啊。早先使君不愿退兵合城,就该跟朝廷速战,而今大势已去矣。”

魏道长这是在武昕森跟前偷偷说,要是被杨潜听到,恐怕要以妖言惑众的罪名,脑袋搬家。

武昕森站起身,用草蹭去靴底的泥,他对战局的判断和魏道长类似,当然这也是明眼人能看明白的事。这一战,还没真正开打,杨潜就处于劣势。

不只是出击得不果断,丧失时机,更因为在杨潜的治理下,百姓怨声载道,可没有百姓会自愿跟着他打持久战。

“胜败兵家常事,多少将卒昨夜还在饮酒作乐,明儿就成他人悬挂在马上的人头。”武昕森话语淡漠,他戴上兜鍪,站在高岗凌风中,泰然处之。

魏道长在军中见过不少狠人,但像武昕森这么毫无胜负心,生死看淡的着实不多,不,与其说他是毫不在乎,不如说他早有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