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搬走一人住,会跟武铁匠或者阿犊先借一点钱,将家置办起来,他会种田养家禽,一人住也能活。再说顾澹也曾有个设想,如果他当真回不去现代,等他谙熟当地人语言,他就去跟村正讨个户籍,然后给乡里的富户当画工挣钱。

给人画像,给房子绘梁,或者绘墓室壁画什么的,有钱挣就行。

“嗯?猪你两头都要是不是太多了?”

武铁匠的声音忽然响起,他的嗓音低哑,尾音明显带着戏意。武铁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他那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他来时正好听到顾澹那通要分家的话。

顾澹见武铁匠突然出现在眼前,还堵着门,他用小竹筛敲击武铁匠的手臂,道:“让开!”武铁匠侧身,顾澹紧贴他的身子挤出厨房门,动作相当粗暴。

阿犊看顾兄这番举止看得他发愣,待他回过神来,就直觉师父目光一凛,正往他身上扫,他忙低头啃饼,安静如灶台上的一只苍蝇。

武铁匠从徒弟的反应和顾澹那句话,推出在他来之前,他们在聊的话题。武铁匠往木案前坐下,拿来一碗羹喝,他闷不吭声喝羹,目光不时落在阿犊身上,阿犊简直如坐针毡,撇下碗筷,赶紧溜出厨房。

武铁匠吃完两张胡饼,喝下三大碗菜羹,顾澹还是没回到厨房,桌上放着一碗早已凉掉的菜羹。武铁匠将这碗放凉的菜羹倒回锅中,并伸手捂了下锅身,锅身还有温意。

作坊里已经传来阿犊打铁的声音,武铁匠走出厨房,在院中寻觅顾澹身影,瞅见他人在菜园子里。顾澹正在给菜园锄草,他蹲着身,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头。菜园里种着白萝卜、茄子、韭菜和葵菜,绿油油一片。

以前武铁匠独自一人生活时,菜园子很荒芜,长着稀疏的葵菜,和比葵菜高比葵菜茂盛的杂草。

武铁匠回作坊劳作,顾澹听到交错的打铁声,他才离开菜园,到厨房里吃早饭。他对自己适才的失态感到有些难堪,而且一时也不想看到武铁匠那张脸。

午后,顾澹提着一桶猪食从铁匠作坊前走过,武铁匠正在抡锤打造一件农具,他停下动作,抬头看他。阿犊手执一把长柄钳子,他钳住未成形的铁器,铁器半截红彤彤的,正待抡手锤者趁热打铁,阿犊瞅顾兄,又不解地回头去看师父。

阿犊不怎么机灵,但他也发觉顾兄今天有点反常,往时他和师父打铁,顾兄经常进作坊来观看,还会给他们送水送茶。今天顾兄一趟也没走进来,他和师父渴得很,只能自己去厨房倒水喝。

“师父,顾兄是不是在生气?”阿犊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只挂念着:“顾兄要是不给我们做饭,晚饭吃什么”

阿犊很犯愁,有没有师娘是以后的事,可顾兄要是不管他们的饭,他们眼下就得挨饿。

英娘提着一只空竹筒到酒肆打酒,午后,酒肆里坐着几个闲人,英娘还没走进铺门,就有一个男子靠将过来,觍着脸:“英娘,给你父打酒啊。”

英娘抬眼一瞧,见是孙吉忙侧开身,往旁边绕道走,孙吉立即又纠缠上来,他竟抓住英娘的手腕,要抢她竹筒,借着几分酒劲耍无赖说“咱们早晚是一家人,我给我老丈人打酒来!”

英娘大力挣开,怒骂他:“獠子!奴家回去就告诉阿父!”

钱屠户行事很是彪悍,鲜有人敢得罪他。

孙吉悻悻然溜回酒肆,但他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一直在英娘身上打转,明显贼心不死。与孙吉同席喝酒的人叫孙伍,也是村里的无赖,他瞅着英娘的屁股,用手推了下孙吉,贴他的耳说不堪入耳的话,两人猥琐笑着。

酒肆不大,英娘自然听见他们下流的笑声,等掌柜打好酒,她提上酒转身要离开,抬头又见孙吉在看她,她怒瞪一眼,气呼呼加快脚步离去。

孙伍瞅着英娘走远的身影,啧啧有声:“兄弟,她回家告状,屠户还不拿刀砍死你。”

孙吉喝口酒,擦去嘴角酒渍,他阴阴笑道:“我孙吉近来交好运,结识了大贵人,还怕他一个杀猪老汉。”

“杀猪的不怕,打铁的你怕不怕?”孙伍看不惯他吹牛,两人平日里会结伴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对方底细相互清楚。

英娘常往武铁匠家,村里闲话多,甚至有传言她是武铁匠的女人。

孙吉把酒碗往桌上一啪,大骂:“放你娘狗屁!我什么时候怕过那个姓武的!早晚叫他知道老子的能耐!”

被他这么一声大喝,孙伍顿觉没面子,嘲讽他:“人家是会使刀弄枪的铁匠,你会个屁?”

两人都有几分醉意,一言不合,竟当众吵起来,狐朋狗友,塑料友情。掌柜忙出来劝架,两边拉人,如果不是看在孙吉有几个酒钱的份上,掌柜是真不想再让他进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