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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没人能干过他。

当朝诸人,几乎所有人都在听明田的下句话,唯有曹十八,在稍稍愣了片刻之后,奋笔疾书,将明田所言一一记下。

明田继续道:“皇帝一人的昏庸好坏,影响甚远,所以要成立内阁以辖制皇帝的权利,做皇帝所未能做之事。朕自然知晓这样会分薄帝王的权利,不过那也没什么,不过一人的一时权利罢了,比不上千千万万百姓的福祉来得重要。”

“再者,自从朕放开言论和史书、成立京都大学、开办全民教育以来,朕,就从未想着大周能绵延多久。”

“甚至,百十年后,若是朕的哪位后人鱼肉百姓、暴虐当政,惹得民不聊生,天下枭雄,可群起而攻之,彼可取而代之!”

“朕今日这番话,也可传诸四海,千年不改。”

许穆青微楞,抬起了头,就连躺在躺椅上被人抬来大殿的周敬心下也是一惊。

只有曹十八仍旧兢兢业业地记录着这大殿上所发生的的一切。

明田道:“开民智,不以儒法礼制压抑民心,天下之大,会有人一心爱民,一心求知,自然也会有人生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感慨,这本是天性,无可避之。若真要避,则当以儒法礼度以愚黔首,让其不得读书识字明理,但这样的路子,朕,不愿走。”

“开民智所带来的益处,远在千秋,而非今日一时大权在握之利可比。”

“既开民智,朝廷自有万民监督,自当稳重谨慎,而内阁,则是最好的承载体。”

许穆青哑声道:“陛下,难道你是想君主立宪?可这样,对于太女殿下和以后的帝王们来说,未免太过遗憾了些。”

明田摸了摸身侧立着的周灵的头发,她才七岁,个子还小,只到明田的腰际,生得粉雕玉琢,却满脸英气,眸光闪亮,浑身气势不输戚华庭。明田笑着看她,问:“灵儿觉得为父方才那番话如何?”

周敬嘶哑着声音道:“她不过一七岁稚子,如何能懂得你的那些大道理?明田,你的话,拿来忽悠满朝文武都可以,更何况是一区区七岁稚子?”

明田摇摇头,看着周灵不说话。

周灵微眨了下眼睛,她能感受到,几乎满朝文武的所有目光都投注在她一人身上,众人皆屏息凝神,听着她的意见,恍惚间,仿佛她稚嫩的双肩上被放下了一担重逾千斤的担子,压的她也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心跳加快。

这样的压力逼迫下,换个同龄人,怕是要吓得哭出来。

但是周灵不同,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明田抱着上金銮殿听朝会,三岁时下江南历诸事,及至如今虽然才七岁,但她的见识和气魄却远非常人可比,甚至比在场一些人还要厉害些。

周灵微微想了想,开口道:“孩儿年幼,父皇方才所说只是略懂。”

周敬稍微松了口气。

周灵继续道:“但父皇说,千秋之利与一时之利,孩儿却知晓,定然是利在千秋、功在后世更为重要。为君王者,自当以百姓为先。至于祖父所言,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孩儿以为,治国之事,当以父皇之向为准!既然父皇说利在千秋,那孩儿便愿意牺牲自己的一时之利,以求利在千秋!”

明田笑出声来,声音爽朗,透着股冲天的豪情壮志:“子孙后代如我,要之何用?子孙后代不如我,要之又有何用?”

许穆青看着状似一脸天真懵懂的周灵,现下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以周灵这般的年岁能有这样的见识,足以可见她未来的路子,哪怕比不上其父周明田,却也是难得一见的有识之君了!不过,这到底是帝王之事,他一介臣子,哪怕与周明田关系匪浅,也是看着周灵长大的,却也不好谈论此事。

更何况,这还是皇室让权,臣子得利,而以许穆青如今的身份地位,内阁辅政大臣,必有其一席之位。

内阁初立,一切步入正轨后,明田带着八岁的太女周灵,带着周大福,有曹十八陪驾,乘着一百多艘商船战舰,沿着茫茫无垠的大海,向东而出。

来福没有跟着来,因为他已经和夏玲珑好事将近,而身为内阁首辅“夫妇”的许穆青戚华庭二人,则为国事所困,又为百官监督,正忙得不可开交。

周大福此前出海三次,短的不过一年,最长的一次历经两年十个月。而这次他亲自带着大周皇帝父女二人出海,众人以为其自当万分谨慎、十万分小心,想来也不过一两年便回来了,但是总有人忧心忡忡,比竟周明田他从来都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

忧心忡忡的不止是已经有了曾孙、还在宫中养老的周敬,还有担着万民生计之责的许穆青戚华庭、夏玲珑来福杜湘唐持还有才华美名传遍四海诸国的十二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