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李殷面上是半点不见恼怒之色,反而彬彬有礼,恭敬至极。他这副模样,倒不像是反叛军队明军旗下的一员,而几乎要让常隆老将军以为,他是自己麾下的一名亲兵了。
传闻中,明军将领皆是泥腿子出身,怎的随意来的一个就是这般模样?
先且不说他孤身一人前来此地的胆量,面对凤陵军队临危不惧的见识,就光是他温和宁静的面容和浑身上下非凡的气度,就显然不是一个普通人。这样的人,在活了六十多年、识人无数的常隆老将军看来,是半点也不比京都的那群所谓世家勋贵之子差劲的。
李殷,难不成是那明军的军师?
一介乡野出身的军师,竟有这般风度,看来传闻,不可尽信。
李殷向前一步,面色平静,常隆老将军身旁的亲兵警戒的刺啦一声拿出大刀横在他胸前,面露凶狠。
李殷仍是行了一礼,恭敬道:“常老将军请听晚辈一言,晚辈是奉了明哥的意思前来与常老将军合作的。”
听到这么个不俗的人物,在这么个剑拔弩张,几乎下一刻就要见血的场景中,面不改色的唤自己首领为“明哥”,饶是见多识广的常老将军,嘴角也不由得直抽搐。
他原以为这是当地的混混们对于那泥腿子出身的明军首领的一个称呼,现在看来,这么个俊朗不凡的人物也称呼那人为明哥,那大概、可能、一定就是明军的首领,姓明,名鸽?
常老将军是个憋不住多少话的人,当即蹙眉问道:“怎的你们明军旗下之人,各个都称那首领为明哥?难不成他,姓明名鸽?”
这次嘴角直抽搐的人,换成了李殷。
他伸手掩到唇边,虚咳了两声,道:“咳咳,常老将军说笑了,按照明哥说的,明哥只是一介诨称罢了。我这次来凤陵城,是有要事和常老将军相商,还请常老将军屏退左右,听晚辈慢慢道来。”
这话一出,常隆老将军身侧的几个副将和亲兵皆是面色一震,随即大怒,看李殷的目光几乎要喷火了。
李殷仍旧面不改色,看似胸有成竹。
常隆老将军却是应允了,不为其他,就为传闻中神秘莫测的明军将领,“明哥”。
所谓明军,其实是在半个月前突然从民间兴起反抗戎族军马的一支队伍。
这支传说中有民兵五万的军队,他们不归朝廷管辖,没有人知晓其是从何处兴起的,朝野上下也不知晓其存在的时日长短,甚至明军大名的兴起,也是这支在野大军在沟磐崖击退了戎族从北面腹地南下的第二支六万人马的军队开始叫起的。
沟磐崖,是除却陇安陂外,戎族南下的第二条线路,走这条线路虽然要绕过地势崎岖、犹如天堑的沟磐崖,但是却能绕到凤陵城的后方,从而和凤陵城前方的十万大军前后夹击,到时哪怕常隆老将军有着在世军神的荣称,怕也是难逃腹背受敌,只能含恨放弃。
就算他们不采用前后夹击的方式来攻占凤陵城,也可以直接绕道而行,从凤陵背后直接攻入京都,擒贼先擒王,攻占京都拿下惠帝的人头再说!
而且最重要的是,戎族另有六万军马南下的重要消息,竟也被他们瞒的死死的!
但是,偏偏,在六万人马走到沟磐崖的时候,偏偏遇到了一支无论是戎族还是惠帝双方都不知晓的民间队伍。而生性威猛好战的戎族人,六万兵马竟还被当时不到三万人马的、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正规训练过的一支在野军队给击退了!
此战一出,明军之名,天下扬之。
但是,这样的一支不归顺朝廷的队伍,落在顽固守旧和有心人的眼中,却是一支赤裸裸的反叛军!
这三年来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新一年里因为戎族南下,朝廷又征收了不少苛捐杂税,甚至每家每户还强行征兵。这个时候征兵,没有多少训练日子,甚至朝廷都没有多少武器装备,就是很明显的拿老百姓的人头去填,拿新兵的命去拼一个阻拦戎族南下让朝廷和惠帝的皇位得以延续的机会。
是以,在这个当口,短短一个月的时日,全国各地上报到惠帝这里的农民反叛事件就有十好几起,其中甚至有三支队伍以短短的时日就拉到了数千乃至上万的人马。
但是,汇报到惠帝这里的反叛军,或者说,造反里的队伍里的人,偏生就没有明军的任何消息!
而明军,以半个月前不到三万的人马击退六万戎族的漂亮仗,在这短短半月间,迅速占领了沟磐崖及其所属的嘉陵郡,随后迅速扩充队伍。
听闻今日,明军的队伍,已经有不下五万人马,而且各个军备精良、训练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