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页

许穆青忙道:“周相这番话是说笑了,陇安陂失守,还有凤陵城,凤陵城的守将可是常隆常老将军。”

周敬摇头:“常隆麾下兵马不过六万,如何能抵挡戎族那饿了狠的十万虎狼之师?再者,常隆年过花甲,凤陵城缺衣少食,自身难保,陛下——”

正此刻,外头却传来阵阵喧嚣声,大呼小叫的,隐有数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随着北风呼啸而至,有小太监前来禀告,说是某某皇子和某某皇子前来面圣。

惠帝气得顺手抄起身前的一套茶盏,啪的扔掷在地,一声脆响,茶盏碎裂,一盅热茶就这么滩了一地,空中的龙涎香,隐隐有了几分清香的茶味。

“让他们滚!”惠帝的怒吼声传出去老远,外头悄然安静下来。

三年前,一切风平浪静、国泰民安的时候,惠帝是个再仁和不过的帝王,他甚至还会和臣子们泛舟湖上、去秦楼楚馆听歌识曲、去勾栏瓦舍看学子争辩,笑得一派风轻云淡,端的是个再知人善用、受人爱戴的仁和之主。

可是,三年的焦头烂额、举目无亲、内外皆敌,足以让这位自幼仁和宽心却无甚大才的君王露出疲惫之态,让他忙于应付、疲于应付,直至歇斯底里。

惠帝仰天长叹,一双已显出几许老态的眸中隐有泪光:“不过三年时日,老天爷也犯了怒,此时更是外敌汹汹,难道,当真是天要亡我?”

许穆青看着惠帝这番姿态,心下悲叹的同时,不由得又道了一句:这是地球到了小冰河期,大势所趋,谁也逃脱不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天要亡惠帝。

戎族兵马来势汹汹,南方又正值灾害多端,关中缺衣少食,灾民近百万,朝中国库无粮无钱,惠帝焦头烂额的让人去请来内阁和兵部、户部的大小官员,在周敬和许穆青的领头下,连夜商讨计策。

同一时刻,凤陵城外的凤陵山。

明田裹着一身黑色大氅,披散着头发,微敞着大氅,站在凤陵山顶,有雪花洒落在他的肩头和衣上,粘的发和大氅上的毛湿漉漉的。北风呼啸着,卷着大氅的摆向后鼓起,像是海上的帆,合着明田向后四散开来的发,显出几分狂乱之姿来。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山顶,负手而立,双眸定定地看着山下。

山下,是一片繁荣不输于京都的凤陵城,城中建筑鳞次栉比,辉煌聚聚,虽没有京都的恢弘大气和江南的秀美景致,但在这北方,却有其独特的坚固之美。

城中有着百万百姓,虽然他们如今也是深受饥寒交迫之苦,但至少,他们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可是他们中没人知道,很快,很快,戎族十万兵马南下,兵临城下,百万城中百姓,逃的逃,冻死的冻死,饿死的饿死,被屠杀的被屠杀,活下来的,十不足一。

凤陵城兵败,常隆战死,就意味着惠帝一朝的统治,已是走到了尽头。

这在前世,明明是该在十多年后发生的事情,今生,却在机缘巧合下,硬生生地提前了十多年。而许穆青口中所称的小冰河期,放在前世,也该在六年后开始,随后整整持续二十年,紧接着戎族南下,逼迫惠帝及其传人南迁避难,两朝划江而治,不消二十年,惠帝的王朝终究毁于一旦。

但在今生,不知何缘故,却是提前了。

明田有系统在手,也曾多加询问试探,却仍旧未能得出多少结论,但最后,他笃信了一点,那就是,这是个巨大的挑战,却也是个机遇。

但无论如何,今生身为此间人,有着称王称帝决心的他,有着责任和义务,保这万里河山,保这无辜百姓,性命无虞。

裘马轻狂的年岁,他分明是笑得猖狂桀骜,眉眼间尽是少年恣意,却偏生让人觉得沉稳至极,真是奇也怪哉。玲珑看着崖边矗立着的明田,心下这般想。

山顶凉亭中,玲珑温好一壶酒,酒香顺着风吹进明田的鼻间,他终于转过身来,在山顶乱风飞雪中,漫不经心地拂了拂鬓边的乱发,落脚无痕地一步步走来。

明田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看了看玲珑道:“凤陵城怕是不安全了,你带着所有学生南下。”

已经二十六岁“高龄”的、昔日名震京都、引得五陵少年竞相一睹真容的玲珑姑娘,此番却是素面朝天,半点脂粉也未施,素净的袍子,简单明了的发髻,却仍旧掩不住她的天香国色。

不过能让任何一个男人神魂颠倒的绝色之姿和销魂蚀骨的媚态气质,在明田面前,却仿佛不存在一般。

明田看重的,是玲珑身上不输于戚华庭的才华,以及三年来被他打磨后的不输于昔日许穆青的野心和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