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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这番说辞,分明还是对方才周敬在惠帝和诸多同窗面前毫不留情面地唾骂他胡言乱语、还是个黄口小儿而耿耿于怀。许穆青舔了舔唇,试探道:“不知明田兄有什么见解?”

明田扬眉道:“这还不简单?我看穆青兄应该是早有想法,甚至算得上是颇有所得才是。不就是我方才随口乱说的甚么大厦将倾之语么?”

尘埃落地,许穆青本一直以来嗡嗡作响的大脑反而清醒了,他斟酌片刻,想要开始讲述自己对于历朝历代封建王朝的心得,谁料只是开了个头就被明田打断,他只冷冷吐出几个词:“土地兼并,阶级分化,变法图强。”

许穆青脑子一嗡,嘴比大脑快的先问出了一句话:“天王盖地虎?”

明田还没出声,一直在旁站着不说话的来福突然出声了:“咦?没想到许公子还懂得江湖武人的‘切口’一说?听这意思,原来许公子不是青城人士,而是北边走江湖来的?”

许穆青哑了言,看明田神色又不像是惊讶或是别的什么,心底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来爬去一样,痒痒的,却不知怎么开口,只能把话题扯到明田方才说的几个词上。

明田哦了一声,把缘由扯到了许穆青自己的手稿上——按着许穆青的想法,能在这个时代有这么清晰的认知封建王朝崩塌本质的人,若非领先时代百年之久能开一代先河的有识之士,就是和他一样,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他们站在时代巨人的肩膀上,所以能贯彻古今的看待这个朝代的许多问题,而它最为白蚁虫蛀的一点,更是能从后世近百年的史学家乃至哲学家经济学家等人得出,甚至还有一些相应的解决办法。

明田会这么说,也是一点也不担心后果如何,反正他说的话都是有来源依据的,而那来源依据也正好出在许穆青自己身上——事实上,在原来的世界轨迹中,二十年后,许穆青已取代如今周敬的位置,成了整个朝廷的支柱,面对大厦将倾的场景,面对从险象环生的夺嫡中走出来的新帝,许穆青就呈折写过这么一篇策论。

但是毫无疑问的,新帝不同于惠帝,他是从兄弟的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万不能容忍有人动他的大饼,所以许穆青最后还是未能得偿所愿。

而根据原世界的轨迹,其实许穆青最早是从青山书院就有这种变法的想法了,和戚阳先生的谈话更是萌发了他在异时空干出一番利国利民的大事业来的野心。也正是他的朝前思想和赤子之心,让戚阳先生破格,不计身份地位和年龄的收了他做关门弟子。二十年的时间,足够许穆青从各类史书以及当世的县志上搜集案例和数据,让他写出一篇足够名垂青史的策论,但无奈,帝王不允,所以他的变法计划还是流产了,而这个王朝也在又苟延残喘了不到二十年后,终内外皆敌,四崩五裂。

明田对“盗窃”许穆青二十年后的思想结晶以及众多世界各位专家们的总结来启发现在的许穆青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反正无论过程如何,这篇策论最终还是要由许穆青写出来的。

不同于明田的“诸事不管”,许穆青却是越聊越起劲,直至最后,双颊泛红,两眼明亮,精神奕奕,整个人几乎处于一种兴奋至极的状态,他越是和明田聊天,越是觉得,自己碰上了一个隐士般的超前之士,而且好巧不巧的,这个人还算得上是自己的“知己”!

人生在世,能得一知己是多么艰难的事情,而此时许穆青对明田的态度,则是从面对高深莫测的纨绔同窗变成了深藏不露的绝世之士,甚至他能感觉的到,对方绝对有所隐瞒,或者说半藏不露——这是许穆青唯有在戚阳先生身上才能察觉出来的效果。而此时,他对明田的态度也逐渐转变成了和戚阳先生一般无二的崇拜。

一番谈话下来,系统提示明田,许穆青对他的崇拜值已经达到了70个点,和戚华庭的30个点一比,简直算得上是对他崇拜至极了。

聊至半夜,瓦舍间的人少了些,但是外间喧嚣纷扰声不停,屋内的炭火逐渐减小,明田欲要起身告辞时,许穆青突然起身,仍旧不死心地脱口问出了一句话:“奇变偶不变?”

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明田。

明田却是冷静道:“穆青兄,不如一起造反如何?”

许穆青几乎算得上是踮着脚尖飘着回了学舍,随即又是一夜未眠。

明田倒是睡的很安稳,一点也不介意自己随口的一句话惹得许穆青和来福两人都心惊胆战又或者热血沸腾忐忑不安的辗转难眠了一整夜。

腊月多雪,书院放了假,朝廷也放了年假,明田带着每每看着他都一脸欲言又止、千方百计想着要劝他如何“改邪归正”的来福回了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