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初语心中又乱又恼,一时很想回他一句“别给我乱加罪名你还没登基呢”!却到底是憋回去了。她一把抱起木耳,梗着脖子道:“你若是带走木耳,我没病也会被你气出病!”
厉宁看着她,又是缓声道了句:“不讲道理。”
柳初语毫不示弱,照旧昂着下巴。讲道理?从小到大,讲道理的人都不是她!论起怼人,她不怕,可厉宁却出手如电抓住了她的手!柳初语心中一惊,这是要动手吗?!她不擅长这个啊!
她以为厉宁要抢走木耳了。或许不止抢走木耳,他不高兴了,可能还要罚她去青琼殿小小的偏殿住,或者是罚她抄更多佛经,再或者是禁足半个月……却见男人将她的手摊开握住,然后重重一下,拍在她的手心!
“啪”的清脆声响在房中响起,柳初语呆滞片刻,脸刷得红透了!
她竟然……被人打手心了!
她已经十七岁了啊啊啊!为什么还要像学堂小孩子一样被打手心!虽然不是很痛,但很羞耻啊!
——这失忆没法装了!
柳初语用力抽手,涨红了脸:“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这样罚我!”
厉宁:“你若不是小孩子,今日便不该骗我。你直说你想回来看木耳,我难道还会不允你?”
柳初语几乎是脱口而出:“装病推脱,难道不才是正常的思路?”
厉宁眸色忽然便沉了下去。他是如何聪明的人,哪会没品出柳初语这话的言下之意。我为什么要受你特别照顾?柳初语这是将他当成外人呢。
一时间,厉宁心气翻涌,藏在心底阴暗处的千百种手段争先恐后冒了出来。他忽然很想做点什么,让柳初语长长记性,往后再也不敢将他当成外人。这个想法诱惑着他,让他呼吸都无法平静。可看着缩成一团却倔强不肯认错的柳初语,他终是克制住了。
不,不,是他操之过急,是他不够耐心。厉宁垂眸,尽力平复心底混乱的情绪。半响,他终于抬头,温声道:“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他摊开掌心放在柳初语面前:“不该打你,宁哥哥道歉。让你打回来,好不好?”
柳初语见厉宁垂眸时,便敏锐觉察这位的气场有点不大对。她身体有些僵,毫不怀疑下一秒厉宁会扑上来,再抓住她的手,抽她百来下手心。厉宁抬头时,柳初语头皮都炸了!却怎么也不料,气氛忽然便缓和了下来,厉宁竟然认错了。
柳初语怔在那里,一时心绪复杂。她觉得……厉宁脾气也太好了吧。如果是她,别说自己有理不会认错,便是自己没理,那也是没可能认错的……
可是不对。厉宁并不是脾气好。虽然他总是一副厌倦漠然的模样,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放过那些让他不舒心的人。而看不见她的时候,他大约是时常不舒心的。犹记她在虚影中,曾见到厉宁收拾一位言官。十六岁的厉宁刚封了王,开始上朝听政,却遭人非议。于是下朝路上,厉宁截住那言官,挥退侍卫,直接一脚将人踢飞!他常年习武,言官被踢得口吐鲜血,却仍是嘴上不饶人:“为天子谏是我的职责,燕王殿下便是打死我,也休想让我闭嘴!”
厉宁刚打了人,神色却依旧淡漠。他缓步行到那言官身旁,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言官被掐得喘不过气,起初还胡乱踢打,后来却双手垂落。柳初语以为厉宁要掐死他了,想来言官本人也是那般想的。可厉宁却一甩手,又将他扔在了地上。黑靴停在言官脸侧,厉宁淡然拍打衣襟:“我不打死你。日子还长,下回我们继续。”
他说到做到,柳初语又从虚影中,见了几次他掐人脖子。他甚至随身带上了大夫,一次掐到人快死了,又就地给人救了回来。那言官四处状告,各方势力插手,最后闹到了先皇那。可厉宁入朝堂的这第一次较量取得了胜利,先皇没有发作厉宁,反而责罚了那言官三个月俸禄。最后那言官惧怕辞了官,却死在了回乡的路上。
柳初语曾问过爹爹,那言官怎么得罪了厉宁,爹爹的答话是“拿燕王殿下的身世做文章”。那就是“婢女之子”了。这话她是当着厉宁面骂过几次的,可厉宁根本没当回事。
——他并不是好脾气,他只是对她太纵容了。
而这次,他又退让了。柳初语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了。她明知道他最怕她死了,却还这样吓唬他。柳初语推开厉宁摊开的手:“算了。”她顺着木耳的毛,别别扭扭道:“我也有不对。我以后……不拿生病骗你便是。”
厉宁见她不动手,以为她还生着气,心中暗叹。却不料,柳初语竟会这么说。有光亮爬上眼角眉梢,厉宁心都软了。他轻声喃喃:“初语怎么这么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