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宁动作微顿,缓声道:“这里也没旁人,初语还是唤宁哥哥便是。”他放下手中玉雕,拿起那块砚台:“这是初语送我的,不记得了吗?”
柳初语瞪大了眼。她自是记得,所以才会觉得奇怪:“可是那晚,它不是摔碎了吗?”
厉宁便将那砚台递给她:“是摔碎了,我修复了下。”
柳初语接过,仔细看那砚台。砚台上有许多裂缝,看上去就像蛛网一般,得是碎成了十几块。可现下它们却被整齐拼在了一起。柳初语举着砚台凑近烛台,忍不住赞叹:“好厉害……宁哥哥怎么修好它的?”
厉宁脸上有了笑意:“凿孔系线,然后填上黏胶。”
柳初语还是十分震惊。说起来容易,可她自己做过砚台,知道操作起来有多难。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敷衍的砚台配不上厉宁这精细的修复手艺。她嘟囔道:“碎就碎了吧,还修什么呢。”
厉宁将砚台拿了回来,淡淡暼柳初语一眼:“不是初语和我说,自己做得很辛苦,做得可漂亮。我实在是好奇,便复原了看一看。”
柳初语:“……”
好了,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厉宁前几天和她聊天时,便问她送了个什么样的砚台。柳初语想着东西都碎了,左右死无对证,为哄得厉宁更开心,便吹嘘自己呕心沥血,做了个天上仅有地上绝无的漂亮砚台,最后一脸惋惜说了句“碎了真可惜”。
早知道厉宁还会复原,她哪还敢瞎吹!柳初语看着厉宁手中的砚台,有点尴尬。但承认错误是不可能的!没法吹漂亮了,还可以说辛苦啊!柳初语卷起袖口,露出了手腕上一道尚未彻底痊愈的小伤疤:“我真的做得很辛苦!宁哥哥你看,我都被锉刀划伤了!”
她只是给厉宁看一看,却不料,厉宁放下砚台,双手托起了她的手。男人倾身凑近,垂着眼仔细看,好像这么丁点的小伤口,他也能看出花来。暖黄烛光下,他长长的眼睫打下一片阴影,眉目愈显深邃,脸颊线条格外有种利落流畅的美。那绸制中衣顺着他的动作垂落些许,紧实的胸膛若隐若现,柳初语觉得自己甚至看到了他的腹肌。而厉宁捧着她的手腕,低低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薄唇微张,轻轻吹了吹,哄道:“不痛,不痛。”
柳初语头脑当机了。她回过神来,猛然偏头,一时满脑子都是:她不要装失忆了!
——这人是真把她当十二岁小孩了吧?!昨天给她顺眉心,今天给她呼伤口……她还是做个大姑娘吧!好好保持距离!
却是此时,殿外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侍卫大声禀报:“殿下,找到黑猫了!
柳初语一惊,也顾不得其他了,甩开厉宁的手急急奔了出去。那侍卫手中果然抱一只黑猫,正是木耳。柳初语一看之下,只觉心坠了下去!木耳除了她和厉宁,根本不让旁人抱,现下却这么乖……
她顿住脚步,不敢上前。厉宁自她身旁行过,手指探了下黑猫的身体:“还活着。”
兽医早在殿外候着,连忙为木耳医治。柳初语红着眼在旁等了一刻钟,这才听兽医道:“这猫被人踢伤了,所幸发现及时,小心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柳初语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她谢过厉宁,带着木耳回了青琼殿。厉宁目送她离开,却是问身旁的侍卫长:“查到是谁干的吗?”
侍卫长躬身:“赵绮怀今日傍晚见了赵大学士,回青琼殿时经过了那里。”
厉宁神色微冷:“原来是她。”他吩咐:“那就把她也踢晕,搁那扔着吧。”
赵绮怀是皇宫全员出动找猫时,才觉察害怕的。她以为一只猫而已,便是柳初语发现它不见了,也只能自个干着急。却不料此等小事,她竟然也能劳动燕王殿下。青琼殿的贵女们都被吵醒了,屋子也被翻了个底朝天,惶惶聚在一起。赵绮怀混在她们中间,终于等到了柳初语回来。听说那猫找到了,而且还没死,赵绮怀松一口气。她回屋就寝,却不料才刚睡下,又听到了敲门声。
门外立着个太监,身后还有两名侍卫。太监皮笑肉不笑道:“赵小姐,燕王殿下有请。”
赵绮怀脚一软,差点跪了。她猜测是燕王殿下发现踢伤黑猫的人是她了,此番传她过去,定是要审问她的。她十之八九瞒不过,又得被扔去牢里。却也没法躲,只得穿了外衫,跟着太监离开。
她一路走,一路安慰自己,有爹爹在,燕王殿下不会对她怎样,消了气也就会放她出狱。可走着走着,她却发现了不对劲。这条路根本不是去燕王殿下寝宫的路,而是今日傍晚,她踢晕黑猫时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