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汀很少一句话连续讲这么多字,大概是真急了。
瓶中澄澈的黄色液体在轻轻摇晃,雪兰“哦”了声,将它放回了桌面的圆底托上,“那可不能摔了,不然我们伟大的指挥官可就没法拯救银河系了。”
很快枪也被放在了桌面上,雪兰向他展示了自己空荡两只手,做出了友好交流的姿态,对他道:“马汀医生,你是医生,对耐药性这个词的了解应该比我深。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我的大脑已经对你的试剂生出了耐药性,忘掉了也会再次想起。你可以继续封锁我的记忆,但我想起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手指蹭过干净的实验台,他瞟了眼指尖上不存在的灰尘,对马汀道:“当然你也可以试着加强药剂,就像医药界不断研发抗生素应对耐药菌一样,但我得提醒你,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安全的,如果一不留神把我弄成了白痴,晏南可能会跟你拼命。”
马汀静静看着他,半晌后道:“……你想我怎么做?”
雪兰站起来,平视着他说:“如果晏南再找你帮忙,告诉他你帮不了。”
马汀静着没有作声。
“拜托了老朋友,”雪兰突然软了语气,撒娇似的对他说,“我才是那个坚持跑去疫区找你的人。你帮了晏南两次了,轮也该轮到我了。你跟他出生入死的时候,我不是也一直在身边吗,我到底比他差在哪?”
“我一个人,习惯了,但希望我的朋友幸福,”马汀的黑眼睛不偏不倚地凝着他说,“你爱的人,是晏南,忘掉才能幸福。”
听见这样的论断,雪兰脸上一直带着的轻松表情隐去消失,“你是比我们大多数人都聪明,也许整个银河系也找不出比你更聪明的,但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他平淡看着对方,“我已经不爱晏南了,如果你希望我幸福,不是该让我忘掉,而是该让我去找我真正爱的人。”
马汀眨了下眼,眼球上植入的检测仪运作正常,此刻上面正如实地反应着雪兰的各项生理指标。此刻对方费洛蒙的数值很低,像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样,而当他与晏南对视时,费洛蒙数值就会飙升至检测范围之外。
马汀没有臆测任何事,他只是根据检测数据做出了科学推论。
“……”
为了保证结果的准确性,马汀决定进行对照实验。
他看着雪兰问道:“真正爱的人,是谁?”
“你不认识。”雪兰别开了眼。
“照片?”
“你 ”关心得也太宽了吧?
雪兰很是无语了几秒,“没有照片,都被晏南删掉了。”
马汀似乎有点遗憾,沉默片晌后道:“介绍我认识,有机会的话。”
“……好。”
既然无法进行对照实验来验证结果,他只能暂时认同雪兰的自我认知,“知道了,我会帮你。”
雪兰不知道是什么令马汀改变了主意,但他能改变主意就好。雪兰收起枪,看着这位老朋友,笑容比先前真诚许多,“等一切都结束了,来我家吃饭。”
马汀静静点头,“我很期待。”
这时医疗舱的门再次向两边滑开,指挥官从门外走入,朝马汀颔首示意,来到雪兰身旁,克制地勾住他手指尖,“怎么不接电话?”
雪兰抬头看他,目光有些静,唇角却扬起,像之前做过的很多次一样,撒娇般抱住对方的腰,“没听见,静音了。刚才在睡觉。”
晏南垂着眼睫凝视他,好像下一刻就要吻下去,但几秒过去了,又没有付诸行动。他捏了下雪兰的脸颊,“别打扰马汀医生工作了,回去吧?”
“嗯。”
雪兰垂了脸,把前额抵在了他身上,像在害羞。
马汀的视野中,雪兰的费洛蒙数值已超过检测限度,是不具准确性的“99.99”,而揽着他的晏南也是一样。
这数值高得异常,从最初就是这样,到现在不曾变过。
任何异常的事物都有研究的价值,马汀的确研究过,也得到了结论 双方对彼此都有着超乎寻常的绝对吸引力 没什么意思。
但今天这组数字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 晏南之前跟其他人订婚了,雪兰如今也说不爱晏南,有机体的认知和感知之间竟然存在完全悖逆的鸿沟 值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