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士把视讯掐了。
雪兰为这位脾气不好的上校先生点了一杯卡布奇诺,之后安顺地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感受阳光。
似乎只过去了十几分钟,对面便传来了椅子脚摩擦石板面的声音,雪兰睁眼看去,对上了一双冷彻的黑眸。
雪兰调整坐姿,手肘搭在咖啡桌上,将桌面中间的卡布奇诺给他推了过去,“消消气。”
看也没看那杯卡布奇诺,对方直视着他,“出来做什么了?”
雪兰单手撑着下颌,回道:“散步、晒太阳,补充维生素D,维生素D只能在阳光下合成,你知道吗?”
军士微拧着眉,明显不买账,但也没有继续问,默了两秒后起身道:“回去了,饭快凉了。”
雪兰坐着不动,指了下给他点的卡布奇诺,“你一口都没喝。”
军士沉沉看着他不语。
不是感受不到对方身上锋锐的气势,但雪兰依然神色放松,迎着阳光,仰头冲他笑,“你尝一口嘛,我专门给你点的。”
军士居高临下地盯视着他,目光冷得像一把利刃。
同这样的一双眼对视片刻,雪兰垂了眼,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起身将卡布奇诺拉向自己,他端起喝了一口,默了片刻,低声道:“……走吧。”
军士一言不发,率先抬步走了。雪兰看不见的地方,他正眉心深锁着,内心情绪繁杂纷乱
他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而感到懊恼,军团长让他照顾好雪兰,他却对雪兰发了火。
其实雪兰很快就接了视讯,没有让他焦虑太久,人也完好无损,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困扰,他不该这么生气的,但他却少见地失了控。这股压抑不住的怒意不知从何而来,找到对方时就只想好好训斥一番,让他以后不敢再这么做。
雪兰最后耷拉着眼皮喝咖啡的画面令他心里莫名不适,好像自己成了霸凌者,欺负了对方似的……
思绪被身后突兀出现的动静打断,似乎有人摔在了地上。回首看去,他发现雪兰正跪倒在砖石路上,用手按着腹部,一张脸苍白脱色。
呼吸凝滞了一瞬,他迅速赶回去,跪在地上,将雪兰轻缓地抱了起来。垂首看着雪兰,他放轻了声音问道:“怎么了,肚子疼?”
雪兰脱力地压着胃部,抬眼看着他,委屈似的低低唤了他一声 “上校,”雪兰低弱道,“我心慌,胃也疼。”
军士将他抱紧了些,声音放得更轻了,“好,我知道,这就带你去医院。”
雪兰不作声了,把脸偏了偏,轻轻埋进了他怀里。
飞行器还停在矮楼前,叫租赁飞行器还需再等,皆无法满足军士此刻急迫的心情。放弃了开飞行器的打算,用声控唤出终端上的地图,他抱着雪兰朝着最近一家医院跑去。
窝在军士怀中,雪兰能够听见他激烈的心跳声,喘息愈渐沉重,抱着他手臂却从始至终稳定有力。
等交通信号灯时,军士垂首查看他,似乎刻意放缓了呼吸,压抑着、轻轻问他,“还好吗,雪兰?”
雪兰点点头,又摇了头。他把脸更深地埋在军士怀中,声音低弱得像小猫在哭,“上校,我好疼。”
军士更紧将他抱在了胸口,克制着喘息,声音却依然发紧,“嗯,我知道,快到了。”
信号灯由红变绿,车流停滞,军士立刻穿过了十字路口,向着导航的方向快步跑去。仅花了不到二十分钟,便抵达了导航说步行需要38分钟的社区医院。
将人抱进门后,两人的状态吸引了机器接待员的注意,很快招来急诊床,将雪兰安置了上去。去急诊室检查后,医生令雪兰服用了抑制胃酸分泌的药,告知他他肠胃不好,以后要避免空腹喝咖啡。很快,雪兰被安置去了社区医院的休息室,由机器人护士负责照料。
休息室中,军士正垂着眼皮坐在病床边。
雪兰吃了药后已缓过来了一些,看向从医生那里出来便默然失语的军士,开口道:“你如果有事,就先走吧,我自己能回去。”
军士眼睫微抬,视线落在了他脸上。静了片刻,对方再次垂了眼,没有应他的话,却是道了歉,“对不起,雪兰。”
道了歉,却没有给出理由。
日光从窗外投进,令长睫在眼底打下阴影。虽然军士没有说原因,雪兰却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因为那杯他不该喝却喝了的咖啡,因为对方失控了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