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昉静静的站在床前,鼻子蓦地一酸,热泪脱框而出。

记得当年年纪还小,黄夫人极爱笑,常常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哼着家乡小调哄他睡觉。

那时也是这样的盛夏,黄夫人坐在塌边一边绣着他的肚兜,一边守着他午睡,见到他调皮偷偷睁开眼睛想往塌下溜,忙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着将他捉了回来。

“阿昉可不能调皮呀,快快去睡。”黄夫人轻拍了下他的屁股,又将他放在了床上。

“雨滴雨滴,城隍土地,雨若再来,谢了土地。”

窗外蝉在鸣叫,像是在附和着黄夫人的低吟浅唱,黄嬷嬷也在旁边慈爱的看着他们母子,崔昉大大的打了个呵欠,慢慢的沉入了梦乡。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黄夫人脸上再也没了笑容,那些曾有的记忆,这么些年来,崔昉已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梦境。

崔昉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转身走了出去。

黄夫人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绣着福寿连绵的帐顶,眼神空洞。

她哭得太多太多,现在明明那么想哭,眼里却再也流不出泪水。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黄夫人终是挣扎着问了出来。

黄嬷嬷心底叹息,娘子性子执拗,认准的事从来不转弯,苦了自己也苦了他人。

当年那些滔天的怨恨与迁怒,早就磨灭在了漫长的岁月中,现在大家都无法回头,错了就错了,再认错有什么用,只怕她会带着遗憾入到地下,永世不得安宁。

崔昉是崔家的郎君,可娘子才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娘子,你没错,他们也没错,只是大家缺了这母子缘分。”黄嬷嬷轻声安慰她道:“你别想了,太医说你就是思虑过重,得好好歇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