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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南的状况确实是不好,傅铮从边上调了兵过来,正与敌军对峙,绥南还隔着一道敌军的封锁线,一层一层的包着饺子,傅铮一不做二不休,准备亲自从东边突进, 先把这一条补给线打通,绥南的兵已经快撑不住了。

当晚, 傅铮亲自带了一队精兵,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硬生生地从敌军的东面封锁线打出了一道口子, 一次突进,他身上挂了三道彩,算是幸运的,因为死不了,伤得也都不是要害。

参与任务的一百二十六人,死了四十三个,伤了二十九个,有七个是重伤,死了的一一登记好名字,将他们的玉兰花军徽摘下,背上写上名字带回,有尸体的就地埋了,没尸体的收拾衣服埋了,轻伤的抓紧治,重伤的有两个选择,集结了回去——有可能死在半路,留在战场上,也等于是等死。

大多重伤的人都选择留在战场上,回去也是死,不如死在战场上,给家里人多留一份抚恤,就算侥幸活着回了家,缺胳膊断腿的也是拖累,倒不如死了的好。

傅铮身上的伤不重,全是流弹打的,血流的也不多,在勤务兵给他缠绷带上药时却是收到了报告,“报告司令,外头有个姓章的记者,拿着您签名的信求见。”

伤药撒过皮开肉绽的伤口,傅铮面色不变,“让他进。”

章谦益进了土屋里头却是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傅铮,他曾拍过傅铮司令部的照片,来来去去对傅铮的样子也有点熟悉,这位傅司令的模样是一等一的英俊潇洒,而此时身上伤痕累累,绷带渗血的狼狈模样却是叫他不敢认了,不过一对上傅铮的眼睛,他就确信了,正是傅司令,里头压迫的光可是一点没少。

“傅司令,您好,我是明日日报的记者,我想采访您有关绥南战场的情况,不知您现在方便吗?”章谦益小心翼翼道。

傅铮‘啐’了一口,吐出喉间的一点血沫星子,“你怎么有我签名的信?”

章谦益从怀里拿出雪白的信笺,信上只有两个字——傅铮,写得不算漂亮,但的确是傅铮的笔迹,章谦益道:“贺公子寄给我的。”

傅铮心里顿时明了,他只会写他的名字,在走之前给贺乐天写了无数遍,贺乐天过目不忘,硬生生地记下来了,而且模仿的惟妙惟肖。

一般人尤其是像傅铮这样手握重兵的人,瞧见自己的名字被人模仿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一定会感到惊慌,傅铮心里却是甜丝丝的,面上流露出一丝柔情,伸出手抽出薄薄的信,抚摸着上头的字迹,淡淡道:“你问吧。”

章谦益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傅铮会给贺乐天这个面子,于是很顺利地与傅铮做了采访,傅铮话不多,说的也很有限,但对于章谦益来说已是很珍贵的资料。

回章谦益话时,傅铮一直在摩挲着那张薄薄的信纸,他低垂着眼,不叫人发觉他眼里的贪婪与思念,他也不恼贺乐天不写信给他,他不识字呀。

做完了采访,章谦益道:“傅司令,能不能让他们都出去,我……还有话要替贺公子说给您听。”

傅铮倏然抬起头,对勤务兵挥了挥手,身上没缠好的绷带也先停了。

章谦益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封信,“四叔,你好吗?我在棉城因为你的庇佑一切安好,希望你能平安归来,保重——牵挂你的乐天。”

傅铮几乎是听痴了,身上的伤痛全不见了,伤口里流出来的不是血,仿佛是化开的蜜糖,全是甜丝丝的味道,他镇定了一下,道:“就这些?”

“就这些。”章谦益隐瞒了一点,贺乐天在信里还交待他,说傅铮不识字,请他代读,但千万不要说破。

傅铮道:“拿来。”

章谦益给了。

傅铮展开信,上头俊逸潇洒的字迹与他的字迹截然不同,虽只有短短的三列,傅铮也全然看不懂,也叫傅铮心潮澎湃难以自持,他将大拇指放在这张信纸的最后两个字,简单的小小的两个字,这两个字是‘乐天’,贺乐天的名字,除了‘傅铮’这两个字,他又认识了‘乐天’。

“司令,我想去采访一下您的一些伤兵,给他们带些话给家里人回去,您看成吗?”章谦益道。

傅铮合上信,将信折了两折,暂时搁在手里,语气很和蔼道:“去吧。”

章谦益出去了,勤务兵又进来继续给傅铮上药缠绷带,傅铮又打开了信,反复地去看,章谦益读了一遍,他已牢牢地记下了,对照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去认,他很后悔,从前要是多认字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回信给贺乐天,将那些他午夜惊醒时满腔的爱语全倾洒给贺乐天。

他已全然忘记自己要爱的克制的想法了,他对贺乐天的爱意在这纷飞的战火中愈发浓郁,已经令他几乎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