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婧儿摇头,其实并不冷,经过昨夜她身子好了大半,且出门前嬷嬷给她穿了许多,还塞了个袖炉给她拿着。
她视线往祠堂里扫了遍,眉头渐渐蹙起,顾府的祠堂跟旁人家的祠堂不一样。
就譬如颜婧儿自己家里的祠堂,里头都是供奉了许多祖宗牌位,而顾府的祠堂里头却冷清空荡。
待小厮点了烛火后,里头总算明亮了些。
颜婧儿这才看清楚高台帷幕下放着的一块牌位,上头写着个名字——“蔺知仲”。
是“蔺”姓,而不是“顾”,显然这位已故之人并非顾家祖辈。
而且,“蔺知仲”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顾景尘缓缓转头看她,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神色,从她眼中看到些疑惑。
他解释道:“此乃前丞相蔺大人的牌位。”
颜婧儿蓦地一震,难怪她觉得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顿时,心里如浓雾似的游走,有些东西在即将触碰真相时,浓雾却又隐隐约约遮掩。
“蔺大人是我的恩师。”顾景尘语气平和道。
颜婧儿静静听着:“所以…大人相助的襄州蔺家也与蔺丞相有关?”
顾景尘点头:“襄州蔺家正是恩师的家眷和蔺家族人。”
“这里头冷,”他握着颜婧儿的手捏了捏,说道:“你大病初愈不宜久待,我们先出去。”
两人沿着祠堂的回廊走,边走,顾景尘边缓缓道:“十四岁时,我曾在国子监上学,彼时与慕容祁在南城湖畔的别院里吟诗作赋,也正是那时遇见恩师……”
顾景尘千里求学,拜师无数,最后如众多学子般入国子监读书,为的是考科举进入仕途。
但仕途坎坷,许多人怀揣梦想也曾淹没在海浪中,最后留得一口余气活下来,也早已不知最初的梦想丢在了何处。
而蔺知仲的出现,对于顾景尘来说,犹如千里马遇见伯乐。且,蔺知仲此人刚正不阿,是难得的历经千帆也仍能坚守大义之人。
能得这样的人青睐无疑是幸运的,且在顾景尘往后很长的一段岁月中,蔺知仲的教导和陪伴,如师亦如父。
两人早就缔结了深厚的感情,但这段感情却止于六年前的一桩科举舞弊案。
“恩师待我恩重如山,蔺家抄没后,蔺家女眷被发配襄州。”顾景尘面色平静,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继续道:“恩师临终前托付我照看蔺家……”
“婧儿…”他脚步停下来:“如今你得知了我的事,这一辈子,恐怕也要跟我一起承担蔺家了。”
颜婧儿心脏微微一缩,就像被根针刺了下,有点酸酸闷闷的疼。
他虽只是三言两语说了他与蔺家的牵扯,可颜婧儿深知,这里头的牵扯恐怕不止师徒情谊这么简单。
当年的科举舞弊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作为蔺丞相一派的顾景尘为何没受牵连,反而还仕途顺畅。且他跟前太子景王关系微妙是为何,又为何单独将蔺知仲的牌位供奉在相府中。
所有的这些事,兴许都是他不可言说的秘密。
但这会儿颜婧儿却并不想去问了,她只是静静望着他。
这个男人从最初见到时,就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沉重的孤独,或许,这也与他背负的东西有关吧,她想。
“大人,”良久,颜婧儿开口:“我想抱一抱大人。”
顾景尘一愣,随即挑眉:“在这抱?”
颜婧儿点头。
顾景尘莞尔,张开手,顷身过来。
颜婧儿走上前环住他腰身,说是要抱他,实际上却又没出息地窝进了他怀中,反而要吸取他的气息才得以心潮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