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凌霄侧身避开,面露不屑:“三哥,那两位太监、宫女早年都在玉清殿做事,后又被你花了两锭银子支去御膳房。御膳房经手六宫膳食,说说吧,你想做什么?”
三皇子一愣,支吾道:“你……皇城司屈打成招的事也不在少数,你少拿莫须有的事情污蔑于我。”
说起御膳房,就连皇帝也变了脸色。他阴沉着脸,沙哑道:“你给我滚下去!卸去职务,禁足一月,反省清楚了再来给你四弟告罪。”
雁凌霄一哂,目露冰冷的讥讽。皇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显然没想把事情深究下去。
闻言,三皇子磕头谢罪,敛去满面的喜色。父皇到底是宠他的,十指尚且连心,何况是血脉相连的父子?
三皇子退下后,皇帝疲惫不堪地揉按眉心,坦言道:“霄儿,眼下南北局势吃紧,此事不宜声张。你素有灵慧,父皇不必多说,你也该明白。”
“儿臣省得。”雁凌霄拱手。
其实,他心里亦有疑惑,三皇子再蠢也不至于在他被刺杀的次日就派人来下鸠毒。将他和三皇子的矛盾摆在明面上,倒更像是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的计俩。不过,借机敲打三皇子一下,不失为一件好事。
“朕知道你心里不服气。回京后,朕就会召集朝臣,早日把立储一事定下。”皇帝缓缓道,“等你三哥成亲,也该轮到你的亲事。霄儿,你心中可有属意的姑娘?”
雁凌霄愣神,一瞬间想到连翘翘轻盈的裙摆,明媚的笑靥。他慌忙抱拳道:“父皇,儿臣不急于成亲,先帮父皇把朝中诸事理清才是正经。”
“也罢,不急这半年一年的。”皇帝阖上细纹分明的眼皮,“下去吧。告诉殿前司,朕没了打猎的心思,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京城,酸角巷。
田七娘矮下身,躲进一辆牛车,一桶桶泔水挡住她细瘦的身形。
皇城司的黑衣察子高举火把,与她擦肩而过,口中呜呜渣渣:“贼子往南边去了——追!”
一盏茶后,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墙头翻进窄小的巷道。田七娘见了,嘘声道:“褚大哥,我在这儿。”
褚岩闻到她周身的气味,低声笑:“好好个姑娘家,怎的躲到这个地方?”
田七娘从怀中取出一卷舆图,递给褚岩:“喏,北绍京城的坊巷地图,我拿到手了。只可惜,裴大人在沂王府布置多年的几个暗桩要折在这儿了。”
“为了大人,为了大梁复国,总有人要牺牲。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你我也是如此。”褚岩面色不改,小心将舆图展开,借着凄清的月光细看,“找到了!印制交子、盐引的工坊就在酸角巷以南,大人推断的果然没错!”
月色下,田七娘双眼发亮,流露出濡慕之情:“不愧是裴大人,书上说决胜千里的谋士,不外如是。那雁凌霄,也就是吹得好听,怎能与大人媲美?”
“走。”褚岩整装肃容,低声道,“我在沂王府放的火抵不了多久,潜火铺的兵士出动,不出一个时辰就能灭火。我们连夜去把交子、盐引的制版图纸盗走,声东击西,天一亮就出城。”
田七娘拍拍衣摆上的污渍,面露喜色:“等图纸到手,裴大人一年印上个万千张交子,哈哈,到时候,大人不必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北绍覆灭!”到那时,哪还有连翘翘的好日子过?
不出所料,工坊就在酸角巷不远处。夜深人静,工坊内除了个看门打瞌睡的老头,空无一人。
田七娘搭着褚岩的手翻过墙,用湿布闷晕老头。二人手脚利索,分工明确,不出一个时辰就在工坊里间的一处夹层找到寻觅多时的交子图纸。
她望向工坊里的各色工具,灵机一动,葡萄似的眼睛发亮:“褚大哥,图纸丢了容易露出马脚。不如就用北绍的笔墨,画一幅置他们于死地的图纸,岂不妙哉?”
褚岩一想也是:“七娘,还是你脑子活络!”
他们挑灯夜战,拓印下两张图纸,一式两份藏在靴筒中,再把原版图纸原样放回去,打扫现场,没留下一丝痕迹。
天蒙蒙亮,二人扮作往城外运货的商行小厮,混上船首低平船尾上翘的大型货船。
褚岩扯低幞头,遮住刀削斧凿的脸孔:“咱们走得急,忘了给连夫人留口信。万一她被雁凌霄为难,岂不是平白丢了性命?”
田七娘抬起削尖的下巴,勾起一抹笑:“翘娘心思灵巧,会有办法的。”
等雁凌霄对连翘翘起疑,一定有好戏可看。可惜了,到时候她已经回到南梁,看不到这出戏了。
刚进东华门,雁凌霄就得到消息,两日前沂王府失窃,小偷洒下两只火折子,差点叫王府走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