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吧。”连翘翘笑容柔媚,“都别跪了,怪累人的。”
“是,草民省得了。”
虞嬷嬷唤来几位小丫头,都不敢正眼瞧连翘翘,低垂着脑袋将带来的衣箱挨个打开,端出盛放在八角方盘上的布匹,依次在她面前展示一遍。再用打磨圆润的牛角衣叉,往衣裳架子上挂好三套款式不同的罗裙、锦褙,还有两套冬日的夹袄。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连翘翘一手支下颌,倚在矮几旁,“花色太亮了,扎眼睛。这三匹不要,其他的绸缎嬷嬷给我一样做一件,衣裳款式么,就照铺子里最时新的来。腰身掐细一些,瞧着精神。”
虞嬷嬷眼睛一亮,叠声奉承连翘翘眼光独到,喜滋滋地记下。
红药在一旁听得眉毛直跳,但想到出银子的是世子殿下,便释然了。
金玉铺的掌柜娘子也是同样,镇店之宝的紫玉耳珰有价无市,连翘翘刚一问起,她就话赶话卖了出去,赚得是盆满钵满。
一屋子的女人交谈甚欢,给连翘翘这位财神大进谗言,马屁拍得服服帖帖,捧得她都要飘了。
忽而,有一道清朗如玉,温柔多情的少年声音响起:“这是哪位小嫂嫂,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第12章 凌云
说话间,一位俊俏温文,眉眼与雁凌霄有八分相似的少年郎迈入花厅。
红药一见他就嘴角紧抿,福礼问安:“二公子安好。”
虞嬷嬷等人随之跪地:“草民见过二公子。”
连翘翘却愣在原处,举起团扇想避一避,错眼瞧见红药朝她微微摇头,便打起精神起身迎接。
“妾身见过公子。”
沂王爷子嗣众多,但能被红药称作二公子之人,唯有沂王妃所出的嫡次子,雁凌云。
对于此人,连翘翘所知不多,只在随沂王去赴宴时,在旁人的阿谀奉承中听闻过。雁凌云少有才名,三岁写诗,五岁作千字长赋,如今才十五岁,就是京城有名的神童。若生在官宦之家,抑或是民间,定能成为本朝头一位未及冠就连中三元的状元之才。
可惜雁凌云生在沂王府,出身虽然尊贵,但上头有个大他六岁的雁凌霄既嫡且长,注定要承袭王爵,且早早入朝官拜皇城司提点,深得皇帝信重。沂王一系不可能再出一位权臣,故而雁凌云的身份有些不上不下。
“当不起小嫂子的礼。”雁凌云自如地坐到对角的官帽椅上,双眼紧跟着连翘翘,于礼数一道上却做了个十成十。
沂王府二公子坐姿端方,连翘翘可不敢坐。她走到红药身侧,团扇抵着下巴尖,眉目低顺。
心中暗忖,世子爷昨个儿才说,不会有闲杂人等上琉璃岛来打扰,怎么前脚人刚走,后脚雁凌云就听到消息来了?外头留的侍卫,竟无一人通报一声,更别提胆敢拦二公子一下。
真不靠谱。
她不清楚雁凌云的来意,只能谨言慎行。雁凌霄不在,要是得罪了他,或是更倒霉些,暴露了身份,叫沂王妃知道她死而复生,且跟世子爷暗通款曲,那她就死得不能再死!等雁凌霄回京,她的孟婆汤都不知喝过几轮了。
“二公子,妾身只是世子身边侍奉的奴婢,不知公子要来,有失远迎,还请二公子不要责怪。”连翘翘有些紧张,搬出雁凌霄的名头,“世子爷一早就出城回王陵了,说是王爷的幽醮缺人手。您若是来寻世子,可是迟来了一步。”
身旁的红药吸了声冷气,连翘翘离得近,听得分明,立时绷紧了身子,头垂得更低了些。
她好像说错了话。
不出所料,雁凌云闻言甩开金紫檀木的纸扇,缓缓扇动:“我什么都没问呢,小嫂子就跟倒豆子似的,把世子的行踪吐个一干二净。哈哈,若是叫世子知晓,恐怕会大发雷霆,叫你小命不保啊。”
“……”连翘翘一口气哽在喉头,眼眶泛起泪意,面上写满了懊丧。
雁凌云提起嘴角,似乎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中:“父王的丧礼才进行到一半,棺椁尚未入土,世子却提前回京。我原先以为,是陛下有要事相商,今日看来也不尽然。”
连翘翘的心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人中蒙了一层细汗。眼下她头都不敢抬了,怕跟雁凌云一对上视线,老底都会被揭了去。
看她怂了吧唧的样子,再多说两句就会哭出声,雁凌云就跟逗沂王妃养的小鹦鹉一样,愈发起劲。
“咦,差点忘了问嫂子的姓氏,真是失礼。”雁凌云把玩折扇,笑容单纯无害,“倘若不问清楚,下回见面认错了人,把东家姑娘认成西家娘子,得罪了小嫂子可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