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俯首含胸,往人堆里缩,惹得跪在一旁的吴姨娘白她一眼。
众人止住哭声,以跪姿向王妃福礼,比过去的每一日都要恭敬。
王爷薨逝,那位领了皇城司提点职衔,去南边督察军务的世子爷尚未回京。
如今的沂王府是王妃娘娘话事,虽是继室,但王妃赵氏的娘家在朝中树大根深,膝下有位年少聪颖的嫡亲二公子,往后谁来承袭王位尚未可知。
连翘翘伏在地上,额头抵住手背。一束鄙薄的目光扎在她的脊背上,压得她抬不起头。
“都起来吧。”沂王妃由嬷嬷搀扶着坐到上首,声音虚无缥缈。
众姬妾齐声道:“谢娘娘恩典。”
“这几日辛苦你们了。”沂王妃轻掩朱唇,珐琅护甲如鹰爪般长长勾起。
连翘翘嘴唇翕动,跟身边人一同回道:“妾身不敢言苦。”
王妃环顾一圈,这群莺莺燕燕此刻个个乖顺如鹌鹑。
她勾起嘴角,露出胜者的微笑:“还有一事,我终日悬着心,思来想去还是早些告知各位为好。王爷生前待你们如何,不用我说想必你们心里也清楚。”
有姬妾附和:“王爷为人清正宽和,待妾身们极好。”
“欸。”王妃叹息道,“正因如此,我担心王爷走后孤单,无人陪伴。咱们这样的人家,都说死后要悉与生人无异,想到王爷孤零零的,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人,我这心啊,就比死了还难受……”
一席话,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再在刹那间冻结成冰。
方才谄媚讪笑、溜须拍马的姬妾们都睁大双眼,捂着嘴,转瞬间陷入绝望的死寂。
几声抽泣后,有人壮着胆子问:“娘、娘娘,您的意思是……?”
“王妃娘娘,我伺候王爷也有十年了……求您高抬贵手,饶贱妾一命吧!”
几名妾室膝行着,匍匐在王妃脚边。
连翘翘亦惊惧交加。
沂王妃并未直言,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要她们自行了断,给王爷陪葬。虽说没特意提她名字,但不用想也知道,殉葬一事谁都有商量的余地,独有她一人不能。
半年前,沂王花三千两银子从江那边的明月楼妈妈手里,把她买来京城。尽管彼时的沂王已旧疾缠身不能人道,仍然日日携她赴宴,如将军夸耀怒马甲胄,猎鹰宝刀一般,炫耀如珠似玉的美人。盛宠如烈火烹油,京中勋贵们都称她一声连夫人。
简直是把王妃的脸面往阴沟里踩。
连翘翘战战兢兢,惶惶不安,终于在今日等来了她的死期。
背上被人重重一推,连翘翘五指张开,撑在地上,勉力没扑倒在地。
周围倏地一静,炭火燃烧纸钱,毕毕剥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狼狈不堪的连翘翘身上。
“这位是?”王妃明知故问。
随侍的太监回答:“启禀王妃娘娘,这是小连氏。”
“哦?”王妃温声道,“连氏,王爷待你不薄,你可愿领了这份恩典,长长久久侍奉王爷?”
连翘翘哪敢说不愿意?
王妃拿捏她,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容易。但凡她敢说一个不字,王妃就能以大不敬的罪名将她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