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一个篡权者, 若是不能做到手眼通天, 又怎么衬得上这一身反骨。朱霁从来都是留有许多后手的人, 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旁人以为他山穷水尽或者艰难困阻的时候, 这种人手里往往还留有底牌。
“世子英明果决, 实在不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匹敌的。”
“云娘,你这时候还要继续怀柔我、利用我吗?”
朱霁试图看透眼前低头如一朵水莲般的美人,看他又存着侥幸,怕看透了,反而更让他伤心。
他想诉苦,想说,当初分别的时候,她说她心里有她,答应了等他凯旋,答应他绝不肯嫁给旁人。
但是朱霁觉得那样的自己太孱弱无能,他的愤怒压过了委屈,一瞬间冲破了理智,凑到沈书云身前,将她压在了身下。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沈书云没有反抗,甚至连悲苦和自怜的眼泪也没有。
她侧过脸,紧紧逼着双目,等待着他接下了的动作。
仿佛将这一切视为一场毫无悬念的惩罚,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牺牲,祭祀于什么神祇。
不知为何,这种逆来顺受的认命,让朱霁错愕又无力。
他真的很想撕开她的衣襟,那红色的宫样嫁衣下,可以见到冷白如玉的身形,他在很多孤寂的夜色中去肖想过,渴望过,垂怜过,最后甚至还会对这种渴慕有一丝羞赧和自责。
他不知道何时可以与心爱的人结合,但是似乎又不是那么重要,比起这份情谊,他觉得一切的相亲都应该自然而然,如他麾下淘淘铁骑,奔袭南去,夺取天下,不过是顺理成章。
一个男人的爱,可以到达什么样的深度,朱霁都愿意去给予沈书云。
只要,她如她所说的,心里有他。
然而在朱霁从探子口中得知,沈书云确实答应了康亲王府的求娶,甚至这样穿着大红的嫁衣在他面前的时候,愤怒压倒了一切。
朱霁愤恨地停了下来,然后在营帐昏黄的灯火中,带着怒意看着沈书云,她的妆发已经有些凌乱,垂下的发丝落在圆润清秀的额头与下颌线之间,仍然是美丽的。
沈书云坐起来,纤纤素手将垂下来的发丝掖回耳后,最后微微吐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决绝的决定。
朱霁看到她的丹蔻伸向了衣领,去拧开扣紧的盘扣,一颗两颗三颗,直到腋下白皙的一小片漏出来,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云锦缂金丝的肚兜。
随后,沈书云不疾不徐地去拔秀发间的玉簪,簪子拔出的瞬间,三千鸦发垂坠而下。
即便已经如此轻佻,她的面容却仍然是寡淡而端庄的,全然没有鱼水承欢之前女子该有的羞赧与畏惧。
反而有点像忠臣良将上刑场之前的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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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所作所为,指节却已经攥得发白。
他知道沈书云是在主动认罚,但是他并不觉得内心的委屈被安抚,反而觉得被惩罚的人是自己。
朱霁承认一个男人的爱总是带着占有的热望,但他对沈书云所做的一切,绝不是图她的身子。
她的顺从与认罚,像是打在他脸上的巴掌一样羞辱。
朱霁终于忍耐不住,上去攥住沈书云的手,愤恨的话语几乎是从牙齿间透着恨意而出:“沈书云,你究竟在做什么?”
这次轻蔑的是沈书云了,她轻声说:“在做世子想要事情。”
朱霁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涌上了血气,仰起头闭上眼睛,按捺住内心的愤怒,最后将床边矮几上的东西稀里哗啦都拨到地上。
四宝闻声挑开营帐的帘子,本是为了怕两人要从口角升级,进来以后却觉得无比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