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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每当这个时候,记忆徐徐重合,那份恨意就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那时她才十五岁,拜得一戏子为师,往后便以此谋生。戏子虽不入世人之眼,但她不甚在意。西砚民风开放,女子并不深居简出,这倒不出奇。天下之大,总该给人一条活路是不是?

这师父是个奇人,年轻时一身武艺游走江湖,也曾名扬四海,只大起大落后心境便通透了,作出归隐市朝的决定,走上最为人不屑的行业,如今十三年有余。无儿无女,与师母平平淡淡过着,师母又是母亲的同乡,故而送她去学艺。这师父来的兴趣,时不时教她一点武功,她身子架灵活,自学成才,竟也成了一番好功夫。

一家七口过得很清贫,也算和和美美,无风无浪。

她仍记得对母亲说过,若是没人娶她,她便守着父母过一辈子。然后母亲点着她的鼻子说:“我的碧儿生这么美,怎么会没人要呢?”于是妹妹也在一旁咯咯咯地笑。

那日,她回来了,像往常一样。

远远便看见家门四敞,门栓寥落,血腥气扑鼻而来。

她一路颤抖哆嗦,一路压住心中的不安。

直到看见里面,有刚从镇里赶集归来的父亲,身上的布袋子仍旧挂着;有才除完田里杂草的母亲,泥巴还沾满鞋底。再走进去,嫂嫂抱住小小的侄儿趴在桌脚下,哥哥仰躺在他们的另一边……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杂乱地躺在地上,口带血迹,脸上,脖颈,手臂不是鞭子伤就是拳伤。

他们没有了声息,有的只是一丝丝无法散去的腐败气息。

好多苍蝇飞快地来去,并不知道这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里有新鲜的血肉。

她抬起手,似想触摸什么,却又僵硬地放下,终于回过神来:“啊——”她想更大声地惊呼,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痛苦、绝望、不解、震惊,眼中浮起的所有神色,很快被浓浓的戾气所代替——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