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宋岩打岔,书房内没了原先的紧张氛围,徐北枳大概是发泄过了积郁已久的牢骚怨气,很快恢复心态,收敛锋芒,说道:“是信不过宋洞明,还是信不过白煜?或者是两人都不信?”
徐凤年搬了条椅子坐下,“谈不上怀疑谁,但有橘子你待在清凉山,我在北凉关外能更安心些。”
看到徐北枳盯着自己不转眼,徐凤年有些心虚,“陈锡亮打死都不肯离开流州,摆明了要在那里扎根,我实在没法子。”
徐北枳微笑道:“王爷还真是会捏软柿子啊。”
徐凤年悻悻然没搭话。
宋岩脸色古怪,王爷跟徐北枳陈锡亮两人的关系,还真是值得琢磨琢磨。否则听徐刺史这口气,怎么像是在家中争夺大妇位置的女子似的。
徐北枳突然脸色缓和起来,“流州是不容易。那场各自胜负只在一线的大仗,双方都拿出压箱底的物件了。”
尤其是兵力劣势的北凉方面,不说三万龙象军全部投入战场,除了青苍之外的流州两镇兵马,加上火速驰援的凉州骑军,连刘文豹和司马家族柴冬笛临时集结的四千西域私兵,以及六珠菩萨紧急调动的烂陀山的两万僧兵,都一一浮出水面,甚至连曹嵬的那一万隐蔽精骑都不得不掉头增援流州,这才无比惊险地堪堪打赢了这场血战。可以说任何一股兵马的缺失,都会导致流州的失陷,更别提能够在战后抽出几千骑军进入中线战场,与北凉关外骑军左右呼应,最终成功迫使董卓放弃玉石俱焚的打算,如果仅是北莽单方面在葫芦口的全军覆没,已经拔掉虎头城这颗钉子的董卓可以完全不用理会,继续向南推进。
所以可以说,原本最无关大局的流州,才是祥符二年这场凉莽大战的真正胜负手。
徐北枳站起身,死死盯着徐凤年,“你应该清楚,就算我在战前就大举囤粮,在战时也通过各种手段跟北凉周边各地‘借粮’,甚至连西蜀都没有放过,但是如果想要打赢下一场大战,别说朝廷限制漕运,只要离阳漕运不倾力支持北凉,那么结果就是,仗不是没法打,但是我们北凉会多死很多人,也许是三万,也许是五万,也许更多。北凉,怎么办?”
徐凤年安静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在我离开这间书房后,就会动身去一趟太安城。”
宋岩脸色剧变。
徐北枳猛然一拳砸在书案上,勃然大怒,“你徐凤年丢得起这个脸,我北凉丢不起!虎头城刘寄奴!流州王灵宝!幽州田衡!我北凉战死的数万英魂的丢不起!”
徐凤年默然起身,默然走出书房。
宋岩欲言又止,最终不过是一声叹息。
徐北枳对着那个背影怒吼道:“北凉铁骑,连北莽百万兵马都挡得住!打下离阳的两淮,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