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鸣镝骤响。
赵思苦非但没有惊惧,反而有些解脱。老人就是好奇北凉拿什么来叫阵,虽说这边已是京畿南境边缘,可要说北凉在这里有一支数千兵马的伏兵,哪怕是临时策反,那也都太可怕了,这已经无异于间接造反。
真相一定让老宦官,离阳,乃至于北凉都措手不及。
视野所及的驿路尽头,唯有三骑,左手一骑是个瘦小年轻人,有着北莽男子的粗糙轮廓,盯着对面浩浩荡荡的两百骑,眼神灼热,嘿嘿一笑,中原有句话说得好,狼行千里吃肉嘛。
右手一骑提了根断矛。
居中一骑是位容貌阴柔的白衣人,神逸非凡。
护送高树露南下针对曹长卿的马队不停,继续策马前行。老宦官掀起车帘子一角,轻轻哦了一声,原来是逐鹿山的魔头,赵勾有档案记载挡下过无用和尚的白衣人,正是那既是北莽也是天下第一魔头的洛阳,只是不知怎的就是入主了逐鹿山。至于身边两骑,赵勾那边也没有半点风闻。
大秦失鹿,八百年了。
背对高树露的老宦官自然没有发现身后那位封山之人,似乎微微睁了睁眼睛。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在陆地观沧海
三骑对阵两百骑,何况两百骑身后一里地还跟着独峰口军镇的两千精骑,以及躲在暗中如影随形的一拨北地练气士。所以在马车附近的钟鼓澄眼中,这叫慷慨赴死,说难听一些,就是以卵击石。钟鼓澄一向是无名散仙式的江湖高人,就算身负一品指玄境界,在武林中却并无太大声望,甚至连个如雷贯耳的绰号都没有,熟人见着他不过是称呼一声老钟,官府那边也不过是尊称一声钟大人,不过他不在乎面子轻重,里子的分量则很足,腰系七尾金鲤铜黄鱼袋的钟鼓澄,在京城刑部是一等一的座上宾,与那太安城第一剑客祁嘉节更是莫逆之交,在他手上解决了许多桩大案疑案,在赵家天子那边也都算是混了个熟脸的。这趟差事,钟鼓澄是明面上的负责人,一切大小事宜都得看他是点头还是摇头,钟鼓澄的望气功夫不弱,遥望驿路尽头的三骑,没有任何轻视,但是心怀戒备,并不意味着钟鼓澄就要心虚,在他看来,整个离阳江湖,只要前头不是武帝城王老怪、桃花剑神邓太阿跟大官子曹长卿,这三人之外换成任何人,即便是那新武评上的天下十人之一,都挡不住自己这边的马蹄南下。这不是自负,是莫大的自信,是背后太安城和赵室赋予钟鼓澄的胸有成竹。但是,钟鼓澄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所要对峙的三骑,有着怎样惊世骇俗的来头,因为这三人,的的确确不是武评十大高手中任何一个离阳高手,不是坐镇东海的王老怪,不是寻觅仙人的邓太阿,不是忙着西楚复国的曹长卿,不是天下用刀第一人的大将军顾剑棠,更不会是已经身死的人猫韩貂寺,但是临近上阴学宫的逐鹿山,在去年来了三个北莽“客人”,又恰好,其中两人,都在武评十人之列,白衣洛阳,断矛邓茂。钟鼓澄如果早些知道这个恐怖真相,大概就不会如此目中无人了,江湖大战,何尝听说天下十人中有谁跟谁联手对敌杀人?但是今天偏偏就给他撞上了。
看着台面上的两百骑如此托大地直直撞来,既是北莽皇室成员又是军方新贵的那个矮子耶律东床,瞪大眼睛,一脸略显呆滞的忧郁,缓缓转头对并肩缓缓前行的白衣女子问道:“咋回事,这帮人就这么不把咱们三人放在眼里,难道是逐鹿山的名头在离阳不响亮不吃香?洛阳,你坑我啊,你当时怎么跟我说来着,说逐鹿山的魔教是众矢之的,只要我上山,就有杀不尽的高手,结果一个屁都没有,这也就忍了,毕竟逐鹿山不好找,可咋到了江湖上,还是这般不济事?吓唬不了人啊!洛阳,你不地道,这趟杀完人,我不陪你在离阳玩了啊,这不姑塞州龙腰州那边马上就要打仗,我得去南朝捞军功,要不然那个董胖子肯定把我甩到十万八千里以外。”
洛阳没有理睬跟个婆娘一样幽怨念叨的矮小男子,平淡道:“邓茂,后头两千骑交给你去拖延,杀多杀少看你心情。至于隐蔽处的练气士,耶律东床你去杀。驿路上这些,不用你们出手。”
邓茂点了点头,没有异议。耶律东床立即急眼道:“姓洛的,你欺负老子不是武评十人,对不对,瞧不起我是不是?老子还年轻,十年后看谁更厉害一些……”
洛阳平静转头,看着这个北莽草原上的天之骄子,耶律东床缩了缩脖子,立即闭嘴不言。他当初在草原上奉女帝军令率兵截杀白衣魔头,结果差点被她给在大军之中取了上将首级,打那以后,就落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全天下他只怕三个女人,他可以私下称呼婶婶的女帝陛下,那个从小就喜欢欺负他的死胖妞慕容龙水,再加上一个从没对他笑脸过的洛阳。耶律东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胆量跟洛阳叫板,乖乖调转马头,一骑窜出驿路,去找那些鬼鬼祟祟练气士的麻烦。邓茂瞥了眼车厢,轻声问道:“方才的异象你我都察觉到,真的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