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直的声音唤醒了陷入回忆中的魏帝,他缓缓地将目光投向跪在下首的儿子,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一旁侍立的大内总管李海会意,忙指示门口的小太监出去宣旨。

而躺在榻上的魏帝,则有些艰难地抬了抬手,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唇,轻声道:“怀直,来……到父皇这儿……”

到底是没有力气,只是稍微有了些动作,就气喘了起来。

季怀直低声应了句“是”,就忙赶上前几步,坐在榻沿,握住了魏帝颤颤巍巍的手掌。

见魏帝想要起身,季怀直又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然后拿过一旁的靠枕,垫在他的背后,这一番折腾之后,魏帝额上又出了一层薄汗。

魏帝虚虚地抬了抬手,拦住了季怀直想要给他拭汗的举动,他就这么攥着季怀直的手,细细地打量着自己仅剩的这个儿子。

季怀直长得与魏帝并不像——魏帝的五官比常人要深刻些,面上的线条也极为刚硬,就算绵延数月的病痛让这位帝王消瘦不堪,不复往日的风采,但是那漆黑的眸子转动间,仍是一派慑人的威严。

而季怀直的长相则更精致些,眸色也是浅淡的褐色,十五岁的少年,面部线条依旧柔和,眉宇间也透露出些许少年仍特有的张扬……

这么看着,魏帝又想起了老三,那个孩子长得和自己最像,他不免就偏疼些,谁知最后……最初的气愤过后,魏帝也有些怅然,他想着自己这一生,他自问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最后怎么就落得这个结果——兄弟猜忌、父子反目、他也一次又一次地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地先自己而去……

殿外传来成片的脚步声,宗室朝臣们按照次序跪在魏帝的榻前行礼,魏帝越过季怀直,将视线投到了下首,在众臣行礼过后,他对着跪在最前方的栎王轻声唤了一句:“宣则……”

栎王季宣则是先帝的遗腹子,虽是能力平平,却极得魏帝的爱重。魏帝似乎是想将自己的兄弟情分,都倾洒在这个最小的弟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