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田,这是真的吗?”有人质问道。
竹田哆哆嗦嗦,他想要否认,瞥见奈良善正在看他,咿了一声,连连点头。
那人不高兴的啧了一声:“你看到的记忆,只是随机的十秒?”
竹田点头:“那天看到的记忆中,都是毫无意义的内容,没有和案件相关的……”
和案件相关?这里的宾客们才不在乎那个。不过‘无意义的内容’这个说法显然让他们安心了一点,谁都有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哪怕机会只是万分之一,他们也不想被人知道一分半毫。
“无意义的内容?”绫辻行人追问道,“真的吗?”
竹田点头:“在场客人们的记忆我都看过,有的是在看书,有的是在吃饭,还有的在走路,也有的在喝水……”
随着他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在场客人们的脸色逐渐好转,这种记忆,真的是被看到再多都没妨碍。
说实话,哪怕被看到在上厕所或者洗澡,也就是尴尬了点,算不上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
绫辻行人长长叹了口气,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又有点沉默。竹田有点不安的看着他:“我没有撒谎,是真的……”
“我只是在感慨你的愚蠢。”绫辻行人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用的异能力,就算只是日常生活中很平淡的片段,也能从中获取巨大的信息,你就像是捧着宝盆毫不自知的孩童,愚蠢的让我无语。”
竹田:……
“这样问你好了,在场女宾客们的记忆中,有谁不是独自一人?”
不是独自一人?
竹田仔细想了想,指出了四位女士。
和服女子的记忆中,她正在上学,周围有老师和同学。身材高挑的女子记忆中,她正在和朋友聊八卦,讨论一位不够绅士的男性。带着一大串钻石项链的女子记忆中,她正和丈夫在吃烛光晚餐。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子记忆中,她从自己的车上下来,司机为她打开了车门。
“你漏掉了一个。”绫辻行人说。
漏掉了吗?
竹田继续回忆,而后他恍然明白过来,看向了内山香理。
他确实漏掉了,在他看到的内山香理的记忆中,她是一位少女,人在公园里,正拿着一杯饮料在喝。竹田一直将这段记忆归属于只有一个人,但其实不对,在那短短的十秒记忆中,前一秒是一个男人的手,内山香理喝的饮料,根本就不是自己取的,而是一个男人递给他的,只是在那短暂的记忆中,男人只有一只手出镜。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手,手指上带着花哨的戒指,不过真正让人在意的不是男子那廉价的戒指,而是男子手的虎口位置,一条长达三厘米的白色疤痕。
在第一天宴会的时候,竹田曾经和久保大翔见过面,对方还热切的与西尾握手。当然,作为助手的竹田是没机会凑上去的,但他仍旧瞥了一眼,男人的手和内山香理记忆中的手,在同一个位置上有着相同的疤痕。
内山香理的手死死的握着,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她紧紧盯着竹田,愤恨的眼神好似想要吃了他。
“所以,凶手就是……”绫辻行人还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宴会厅的大门被猛然撞开,一位穿着西装的成熟女子带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位武装的异能特务科成员。
有着蓝绿色短发的成熟女人脸上都是汗珠,她气喘吁吁的来到现场,环顾周围,没有发现意外身死的凶手,微微松了口气:“赶上了。”
绫辻行人耸了耸肩,视线看向其他地方,不再说话。
“绫辻老师!异能特务科的吩咐,可还记得吗?”辻村深月大声问道。
绫辻行人:“哦,记得啊。”
“那就请不要当众揭穿凶手的身份!”辻村深月道。
绫辻行人吸了一口烟杆:“因为没人接手嘛。”
辻村深月挑眉,眼睛余光看向奈良善,奈良善背对着她,不说话。
辻村深月叹了口气。
真是头疼,如果不是她忙着其他的案子的话,这个监视任务本应该她来做的。原本好不容易结束了工作,回到异能特务科就看到村佳子在念叨奈良善这次任务会不会顺利,她不过是来了兴趣随口问一句,才知道奈良善的工作是监视绫辻行人,而且还接了这么大的杀人案。
辻村深月不了解奈良善,但她了解绫辻行人,这绝对是一个非常随心所欲,只要决定了要破案说出凶手,哪怕支走监视者很麻烦也要去做的人。
让她意外的是,这次绫辻行人对侦破凶手没有太大兴趣,是奈良善不管他,这里的警官又太蠢,不知道他的异能力只等他自己说破真相,绫辻行人才顺势开始说明。
“好歹阻止一下啊!”辻村深月面对着绫辻行人道。
绫辻行人侧身,他知道辻村深月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是对奈良善说的。
奈良善装没听见。
辻村深月感觉到一阵头疼:“算了,凶手呢。”给个暗示?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看向内山香理。绫辻行人没有直接说,但从刚刚的推理,以及对话来看,十有八九是她没错了。
内山香理握紧的手放开了,临到头来,她反而放松了下来,她对辻村深月说道:“是我。”
“为什么啊!”久保妻子上前质问道,“我的丈夫和你有什么恩怨?”
内山香理嘴角冷冷勾起:“鸟山石燕说中,曾提到一种妖怪,叫做骨女,即是女子的骸骨。生前被背叛,被欺辱,被蹂躏的可怜女子会在死后化为骨女,向人索命。”
“我化身为骨女,已经十三年了。”
久保妻子惊愕了,她猛然意识到不对:“十三年前,你应该才……”
“才十三岁。”内山香理说道,“永久大翔十三年前,是二十四岁,对吧。”
久保妻子苍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下药的便利,还是他教我的呢。”内山香理冷笑道,“我学的棒不棒?”
她在自嘲,但没有人笑的出来。
一杯带着药的饮料,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和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猜都不用猜,久保大翔无愧禽兽这个称号。
“十三年过去了,我本该忘记的。”内山香理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可他偏偏凑到我面前来,还想要邀请我傍晚的时候私下里聊聊。”
久保大翔压根就没认出来面前的漂亮女人是十三年前的少女,他只是很自然而然的,在妻子忙着与达官显贵交际的时候,偷个腥。
内山香理委婉的拒绝了,她压抑着愤怒和恐慌,脸上却还是得带着笑容。
然后,这一幕被野口小姐看到,她认定内山香理在勾引有妇之夫,上前嘲讽。
野口小姐诛心的话,彻底点燃了内山香理的杀心。让她想起了十三年前自己衣衫不整的回家,被母亲狠狠的扇了一巴掌,怒斥她浪荡不自爱。
哪怕年幼的内山香理哭着诉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被强迫的,母亲也只是一味地斥责她,让她闭紧嘴,不要说出去给家里丢人。
母亲说:如果不是你随便喝男人递过来的东西,会中招吗。
野口小姐说:如果不是你穿的那么暴露,男人会来搭讪你吗。
母亲:都是你自己不谨慎的原因。
野口小姐:都是你总对男人媚笑的原因。
她们的话语,就像是魔咒,在内山香理的脑子里盘旋,蚕食着她的理智,激发着她的不忿和怒火。
“闭嘴闭嘴闭嘴!!!”内山香理抓紧了自己的头发,“这不是我的错!”
她要让野口小柰子闭嘴,让西尾闭嘴,更要让久保大翔这个男人彻底的消失。
第一天,她借着要向野口小柰子学习如何和男人保持距离的方法,成功进入了她的房门,让她闭嘴了。
第二天上午,她假装答应了久保大翔的邀约,来到了黑暗无人到访的车库,成功的递给他一杯苹果汁,让他消失了。
第二天下午,西尾笑着说看到小时候的她在喝苹果汁后,内山香理小声告诉他,其实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类似的异能力,想要私底下和他探讨一下,然后让他闭嘴了。
苹果汁,她这一辈子没喝过几回,在小公园喝果汁更是只有那一次,自从十三岁后,她看到果汁就会下意识的反胃。从此她只喝自己泡的茶,或者自己榨的蔬菜汁。连别人端过来的水都不敢要。
她的人生,早就在十三年前就毁了。
这十三年来,她努力的伸出一只脚踩在阳光下,可最后那只脚,却怎么也离不开泥潭。
没有谈恋爱,传不出绯闻,是因为她对男人有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恐惧。
所以哪怕现在毁了明星的生涯,她也绝不后悔,因为她获得了灵魂的自由,在那个男人被活生生烧死的那一刻,她感到无与伦比的畅快。
内山香理蹲在地上又哭又笑。
宴会厅上一片沉寂,没人说话,大家都默契的保持了缄默,包括久保的妻子。
只有警官上前,用手铐锁住了内山香理的双手,将人带走了。
“收工。”辻村深月说道。
宾客们互相对视一眼,沉默的离开了。
这真的是一场糟糕至极的生日宴会。
“我没听懂,美美子。”白裙子的女孩说道。
“我也没懂,菜菜子。”黑裙子的女孩说道。
五条悟揉着她们的头发:“这种事情不用懂,把你们留在这里看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不过,惠一定听懂了,对吧。”
伏黑惠斜眼看他:“我不想懂。”
但事实上,他确实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