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冷静太浩瀚了,浩瀚到向鸿笺一下子不知道,该从哪里插入自己的话。
都说医生是见惯生死的行业,早已练就了铁石心肠。
但其实,医生对待死亡的态度,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而不是无动无衷。
病毒不仅花样百出、还能快速地复制繁殖;天灾人祸一旦降临,便能瞬间把一个活蹦乱跳的生命,拉入致命的深渊。
但医学的边界就在那儿,每往外拓展一点,都需要无数人付出夜以继日的努力。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等来边界拓展的时候。
这份时间差,是让医生倍感无力的一件事。
向鸿笺哽了下喉,最终落在一句:“但接受治疗,生命总归会延长一些的。”
说完就觉得——
这句话,可真苍白。
医学的边界横亘在他面前,他连“生命会延长”这样的话都没底气说出口,只能在前面加上无数代表程度的词——
生命、总归会、延长、一些的。
“向医生,”何旭读懂他深埋在心的无能为力,倏地转了个调,“你听说过沉没成本吗?”
向鸿笺:“沉没成本?”
“嗯,经济学中的一个概念,是指那些付出且不可回收的成本,这个词还是谨以约当时告诉我的,不过她的解读更有意思,她说所谓沉没成本,你选择了pn a,你就没办法同时去做pn b,那个你没做的pn b,就是你的沉没成本。”
向鸿笺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我不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而是做化疗的沉没成本太大了,”何旭目光微抬,整个人格外理性,“每次化疗前,我要做长期的心理准备,提前很多天,我就开始彻夜难眠;化疗过程中,我要忍受着一秒被抻长成一年的痛苦;即使终于撑到化疗结束,也不意味着这份痛苦就此终结,我还要忍受各种不良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