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夕痛苦闭眼,叹了口气。
她清楚自己今天为何会因为一句不聪明气恼。
就像这写字,她引以为豪的,只有字写得还行,但在三殿下眼里,也还是稚嫩,需要指点。
她不漂亮,说起来,也就一般。
再论聪明才智,自己吟诗作赋也一般,并没什么才情。
但沈元夕认为自己不笨,甚至认为自己足够聪明,能想通许多道理,这一点是她的慰藉。
结果,也一样如此。
她认为自己聪明,而三殿下眼中,自己并不聪明。
她并非生气,也不是被踩到了尾巴恼羞成怒。她只是失落,一句无心的戏言,让她发现自己一无是处罢了。
沈元夕下了车,慢吞吞走在通桥上。
离春园越近,她就越失落,脚步也无力了。
桥板上,闪过一抹柔紫。
火烧似的夕阳光,斜映而来。
沈元夕抬起头,三殿下站在前方,伸出了手。
沈元夕站住不动,摇了摇头。
三殿下放下手,大步走来一把抱起她。
沈元夕窝在怀里,泪眼模糊。
“还在难过吗?”三殿下轻声问道。
沈元夕的眼泪像被他声音催动,忽然断了线似的,涌了出来。
三殿下仔细听了好半晌,才从她断断续续的话中听出了意思。
原来自己还是猜错了。
沈元夕哭,并非是因为他拿沈丰年的信戏她,她的症结在“不聪明”三个字上。
“原来如此。”三殿下抱着她坐到听雨台,揉了揉她的头发。
“人活着,有时不必想那么多。十七岁的姑娘,还想要何等聪明?工于心计,还是说,要学贯古今?前者不叫聪明,只是世故,且没必要。至于后者,你若想做到如此地步,百年时间即可。”
沈元夕啜泣声轻了些。
“元夕,我们时间还长。等到你所认识的这些人,全都作古。你就知道,无论容貌才华还是名利荣誉,都会随身死而湮灭。再活的长一些,你就知道,才华横溢或是美貌惊人,到头来,都要过日子,而过日子,不需要那么多,只需要一颗心想明白了就够。”
沈元夕擦了眼泪,坐起了身。
“我母亲,武功稀疏平常,兵法也平平,相貌你也看到了,并不是史书所言,美貌动华京。除开她父亲做了一国之尊外,她又有什么出挑的地方吗?”
沈元夕眉头紧皱,很是不满:“你怎么能这么说公主殿下……”
“张大学士,三元状元登科,才学称得上是当朝之首。”三殿下道,“但他也要吃饭,也一样要过日子。”
沈元夕眨了眨眼,将他的话从头回想一遍,胸口确实顺了不少。
“好多了。”她说。
三殿下笑:“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懂。我夸过你那么多次聪明,你却不记得。怎偏偏要记住一句不聪明呢?”
沈元夕不愿回答。
她看着三殿下,怔怔道:“三殿下,也要过日子。”
“当然。”三殿下道,“我呢,每天无非就是吃和睡。我若不是三殿下,只怕我这样的闲散之人,连你也求娶不到。”
发自内心的笑,轻动了嘴角,沈元夕释怀了。
她搂住了三殿下的脖子,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三殿下抱着她,终于也舒坦了。
“这算咱们第一次生气又和好吗?”
沈元夕点了点头,低声道:“不是生殿下的气。”
“我知道。”三殿下说,“我要你也不生自己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