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夕闭目歇神,陈嫂打开车窗探出去查看,对话声飘了进来。
“绝对是牙印。”
“是幽族咬的吧,都僵了……”
“可怕,看着跟野兽扑咬似的,好惨……”
沈元夕睁开眼,不等车停稳急忙跳下去,微微崴了脚却也不停,稍稍侧着身跛着脚跑向人群。
会是子游吗?
是被幽族使了血抛尸此处了吗?
人群里三圈外三圈,陈嫂喊着让一让,也扒不出一个缺。
沈元夕恨自己不够高,焦急地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那具尸体。
“让开。”一道声音从沈元夕身后砸来。
说话的是个瘦高的男人,一身神使打扮,盘发戴着个斗笠似大草帽,穿着浅灰袍,背着一补丁褡裢,踩着草编的拖鞋,轻飘飘拨开人群,而那些被他“轻轻”拨开的人,却都站不稳,一个个倒在地上,哎呦声不断。
这穷酸神使却满不在乎,跨过跌坐在地上的人,径直走到尸体前,蹲下。
沈元夕看清了横躺在街上的尸首,是个粗大的成年人,双目怒张,脖子缺了一半肉,大片血模糊了上半个身体。
陈嫂抚着自己胸口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不是小子游。”却又后知后觉如此说不太合适,又添补了一句:“可怜。天杀的幽鬼……”
华京的人分得很清,说起三殿下时,那叫大昭守护神,宴兰公主的血脉,半个幽族。说起其他幽族,尤其是吃人的幽族,那就是幽鬼。
沈元夕长在军营,不怕这些死状不安的尸首。她听那神使念念叨叨,并非在诵经超度死者,而是摇头发笑,走上前去,问他笑什么。
那神使年纪约莫有二十,细眉细眼,细皮嫩肉,细看不像个贫穷神使,倒像是被鱼肉养起来的富贵少爷。
他道:“小使只是在笑,人心有趣,浑水摸鱼。”
他这话说得像打哑谜,不知所云,旁人听了肯定要摇头散去,不会再问。但沈元夕却抓到关键,问他:“为何说浑水摸鱼?”
她又看了眼这尸首的伤口,有些蹊跷,便问他:“他是被幽族所伤吗?”
围观人群七嘴八舌道:
“肯定啊!”
“这还有假!”
“那么大的牙印还在呢!”
“小使认为,此事应归大理寺管,我管不了,管不了。”那灰袍神使摇着头要走。
沈元夕琢磨着这句话,心道,什么叫管不了?死者生前无论是被幽族咬死,还是死于其他原因,都不归神使管才是。
难道说……
沈元夕道:“是十二家臣?”
走远的灰袍神使听到,微微顿足,转头看了她一眼,压低帽子,快步走了。
沈元夕蹬车,见官府来人收敛了尸首,又听百姓道:“这呀只是刚开始,往后还要有人死呢。”
“唉,一朝回到中宗时期了……”
中宗时期,据传华京也被一部分幽族入侵,虽被三殿下悉数拿下,但受到惊吓的中宗,在位的最后二十年,一直严行宵禁,曾有一三品老臣因某夜迟归,灯熄灭得晚了,被家中仆人说漏嘴后,遭罢官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