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丰年的手举在半空,一脸迷茫,“我醉了吗?”
三王府的乌鸦晚上睡白天起。
它的职责就是每天白天替三殿下收集京中趣闻,等到了黄昏,讲给三殿下听。
十六的清晨,乌鸦睡醒,没有在寝殿找到三殿下,绕着王府飞了一圈,在中花园的同坐亭寻到了懒懒趴在凭栏处,薅草逗池中鱼的三殿下。
“殿下,太阳升起了,该睡了。”乌鸦飞落到他搭在凭栏处的淡紫罩衫上,趁三殿下神游天外,擦了擦自己的小鸟脚。
逐渐发觉三殿下不对劲的乌鸦问:“殿下最近心神不宁,白天不睡晚上不静?是馋血了吗?”
三殿下冷冷斜了他一眼,依然猫似的趴在朱栏上,懒懒打了个哈欠。
随着他的动作,散开的头发一层层滑落到身前,白天的光线映照着,那头银白色的头发更加雪亮,颜色近乎昨晚堆积在池旁树枝上的薄雪。
乌鸦再三的烦扰追问中,三殿下淡淡开口:“我结缘了。”
乌鸦惊的炸毛,翅膀都抖开了,“什么!”
“十八年前,我给自己结了缘。”三殿下语气平淡道。
“在哪里?现在如何?”
“难怪,这几日总无法安寝,血饮也不够滋味,放那么多的花蜜味道也寡淡……”三殿下没有回答乌鸦的问题,自顾自的碎碎念道,“我的感觉是对的,有东西逼近京城……我以为会是幽族潜入的征兆,没想到是我自己结下的缘。”
“真的是殿下结的缘吗?”乌鸦认真起来后,声音异常浑厚可靠。
三殿下嘴角勾起,露出一边的牙尖,轻轻一抵,唇边流出一线殷红。
他舌尖抹去那缕血,光线下眯起的双眼中流转着幽光。
“血的味道不会说谎……”他道,“浸月把我送到大昭,正是因为他在我出生起就已看到,我的生机只会在这里。在此结缘,在此破劫。”
乌鸦点头:“幽主一脉,都能感应到命定之缘,殿下也是如此。那么,结缘的姑娘是谁?”
三殿下舌尖轻抵,温柔说出那三个字。
“沈元夕。”
“沈丰年的女儿?”乌鸦默默震惊后,沉吟,“三殿下看到拜帖那日,一反常态要寻字画提点那姑娘……原是这个缘故。”
“……”三殿下无奈道,“那天我是真的想提点她。”
“殿下现在是在忧思什么?”乌鸦又问。
三殿下不言。
他扔了手中已经玩秃的草穗,起身穿过回廊,檐铃轻动,细碎的声响回荡着。
等走到书房,翻箱倒柜一番后,三殿下掩着宽大的披衫,血色眼眸黯淡了下来,低声碎念:“啊……忘了,我把拜帖退了。”
乌鸦这才知道他刚刚是在找将军府送来的那张拜帖。
乌鸦:“……你是想?”
“沈丰年欠我份恩情。”三殿下语气笃定道,“如此,我让他带着女儿来三王府向我道谢,理所应当,不是吗?”
乌鸦:“可你自己说了,不需言谢。”
三殿下听罢,默默移开书纸堆,躺在了腾出的一小片空地上,静静拉高衣衫,遮住了脸。
乌鸦:“?”
“你不要逃避啊!”乌鸦道,“结缘不易,你再想想办法。”
三殿下轻声回道:“再等等,或许是错觉。”
乌鸦:“……”
原来他自己也还在将信将疑。
只是,凡人或许不知道自己一见倾心种下了情根,但幽族,尤其是幽王一脉,种了情根牵了红线,可骗不过自己。
就算心不知,与爱人血液相融的渴望,无法自欺欺人。
那种渴望与普通的渴望并不同,倾心之后,除了结缘之人,其余的血液,再也无法平息魂魄深处的饥渴。
“渴死你。”乌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