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王坐在辇车上,脊背舒服地靠在软枕上,离长乐宫还有一段距离,老陈王忽然开口道:“庞爱卿啊,你说寡人该怎么教导世子才好呢?”
庞顺志就跟在辇车旁边,说起来,陈国朝臣众多,能时常在君王面前露面的也不少,庞顺志并不是其中能力最出色的,但若论谁更得陈王信任,他居第二,就没人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第一,其他人不知其中缘故,庞顺志却清楚得很,这纯粹是因为自己家孩子多,而陈王最喜欢孩子!
此刻听到陈王这句话,庞顺志哪儿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世子天赋异禀,虽然才诞生没多久,但能将教导他的夫子们都赶出去且让他们真心实意地道一个“服”字的,绝对是千古第一人,有这样的储君,实在是陈国大兴之兆啊!世子根本就不需要任何学识上的教导,如今大王忽然提到这件事情,教导是假,想跟世子多亲近亲近才是真啊!
庞顺志不愧是能爬到第一宠臣位置上的,他很快就摸准了陈王的意思,并结合自己在家时逗弄儿孙的经历,很快就献上了数条计策,哄得陈王乐呵呵的,陈王一高兴,竟觉得连去长乐宫的路途都缩短了,他跟庞顺志说着话呢,一抬头就发现长乐宫到了。
为了奖励献上良策的庞顺志,陈王十分大方地让庞顺志坐上属于自己的车辇出宫回府。
这对于臣子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荣宠,却让庞顺志苦了脸,暗道这样一来他岂不是见不到世子了?
陈王正要往长乐宫而去,忽然回头一看,见庞顺志苦着脸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顿时就不高兴了,“庞爱卿莫不是对寡人的赏赐不满?”
庞顺志吓了一跳,面上却仍十分从容,他甚至揉了揉眼睛,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大王误会了,微臣这是高兴啊!然君臣有别,微臣哪里能坐大王的銮驾?还请大王收回赏赐,微臣实在惶恐!”
陈王见庞顺志面上神色不似作假,也料想他不敢作假,于是神色又缓和下来,摆摆手道:“既然如此,庞爱卿就回去吧!”说完迫不及待地就往长乐宫而去了。
庞顺志此时站在台阶上,他望着从长乐宫到宫外的距离,又看了看停在那里的辇车,只能暗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陈王知道自己儿子一向嗜睡,也生怕内侍的唱声吵醒了儿子,因此他来的悄无声息,直到走到了长乐宫门口,才有人发现大王来了。
不过一看到自己的儿子,他就觉得自己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儿子躺在软榻上由七八个侍女服侍着,那模样悠然自在又不令人觉得失礼,简直是翘着腿都能让人瞧出身上的王家气度。虽然儿子十分优秀他很高兴,但以为两天没见的儿子肯定十分思念自己的陈王有些心塞塞。
不过想到庞爱卿的献上的计策,陈王的心又热了起来,心道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儿子,虽然一下子这么大了少了许多乐趣,但相信在自己的教导下,他绝对会成为陈国最优秀的王!
于是陈王看着儿子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模样,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哄道:“宝贝儿子,乖……”
临诀忽然睁开了眼睛。
陈王:…………
片刻后,被赶出长乐宫的老陈王呆呆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合上的大门,暗骂了一句庞顺志出的馊主意,叹了口气,在内侍的搀扶下转身离开,刚刚回到自己的寝宫,他忽然就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然后就隐约听到了内侍的惊叫声:
“来人呐!大王晕倒了……”
……
陈王的寝宫里常年弥漫着药香,然而今日,这药香更加浓郁了,走进屋子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连呼吸都要被这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药香掠夺一空。
当临诀来到陈王的寝宫时,宫中所有的医师都聚集在寝宫之外,他们或是几人聚在一起小声地研究,或是皱着眉头沉思,或是满脸焦急地翻阅医书……
周围侍候的宫人全都小心翼翼,连走路时的动作都比平时轻了几分,生怕一时疏忽打断了某位医师的灵光,耽误了大王的治疗。气氛,冷凝而压抑。
“情况怎么样?”
“回世子,原医师正在为大王诊治,只是……”这位医师还没说完,就见临诀绕开他径自推开了寝宫的大门。
“世子不可,原医师诊治的时候最忌讳有人打扰,您……”
碰的一声,大门擦着他的鼻尖狠狠合上!
而此时的寝宫中,陈王躺在床上,呼吸轻微得几乎没有,满头白发的原医师手中捏着一根银线,银线的一端伸入一个小瓷瓶中,而另一端,则隐没在陈王露在锦被外手腕上。
原医师低头看着手中的银线,一点点黑色的浊气被银线从陈王体内吸出,而后流入瓷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