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之前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人就是他失踪了不知多少年的亲生父亲,可这几个字眼再一次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阎平安还是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给重击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有些东西,在先前的数个月做了不少的铺垫之后,他接受起来就相对容易了一些,他父亲恢复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只是被那么多的蛊虫寄居了这么久,他的身体一定是不可能再恢复到往年那种强健的模样,甚至可以说,以他强大的精神力量,能够护住自己的心脉和脑子没有被蛊母彻底侵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钟九韶说完那一句话之后停了一会儿,像是在回想着什么往事,接着,他起身从一边的书柜上拿出了一本看上去十分不起眼的书,书皮是牛皮包装过后的,拆开外面的一层包装,还能看到里面崭新的封面。

“有些时间太久的事情,我也未必能记得清清楚楚,关于你父亲的生平往事,全都在这里了。”钟九韶指了指书面,上面赫然是几个大字:阎同照。

阎同照是阎平安父亲的名字,这个名字对于阎平安来说甚至是很陌生的——他生活当中并没有听谁提起过他父亲的名字,而寥寥几次需要用到他父亲名字的时候,却都被‘死亡’这两个苍白又简单的字眼给掩埋了。

或许这个时候突然有个人说其他父亲的名字叫做阎同照,可能他一下子甚至联想不太起来,等过了很久,他才会后知后觉的想,哦,他父亲名字就叫阎同照。

那大概是一本如同是《史记》一般的书,上面详细的记载了关于他父亲的一点点过往。

阎平安在书的第一页看到了一张老旧的照片,照片经过十几年的时间已经有些晕染开了,上面的人依稀还是年轻的模样,那个模样和他记忆当中十几年前的画面重叠,阎平安这才恍惚记起,原来那个在巷子口偷偷看他,给他买东西吃的怪叔叔就是他父亲啊。

他们曾经距离那么近,可他认不出,他也不敢认。

阎同照是在和段锦认识之前就已经进了特事科的,那个时候,他在特事科还没有干几年,可因为他的天赋和他的姓氏,加上进了特事科后一连干了几件大事,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已经出任了局长。

身为一局之长,肩上的担子也就更重了起来。

那个时候的特事科远远没有现在阎平安以为的那么强大——能够通灵并且还能够加以培养的人不多,世家宗族大多没落,本身就没有多少人的分局甚至挑不出一个可以出任务的人。

那是一个特大型的走私毒品的案件,本身这个案件和他们特事科不该有关系,可偏偏,警方牺牲了十三名同志后,才得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贩毒团伙当中,有人懂蛊。

于是阎同照便临危受命,他甚至无法告诉自己已经怀了孕的妻子自己的职业,只能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时候去做了整容手术,随后更名改姓插入了那个团伙。

他的身上有当年阿贞在已经清醒的情况下种下的蛊虫,本来的是因为阿贞不想自己在疯狂之下错伤恩人,却没想到,那一念之差,就成为了阎同照的保命符。

在阎平安还只知道阎局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其他同事的口中得知了那一次在苗疆和走私团伙斗智斗勇的凶险,足足四十公斤重——这个分量简直是骇人听闻,也可想而知,当年究竟有多么可怕。

而除了他们口述告知阎平安的那些,阎平安在这本书上面,还看到了一些他并不知道的——阎同照救了阿贞完全是一个无心之举,后来紧急受命前往卧底更是一个巧合,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在蛊磐外面遇到了想要以祭祀自己的孩子而求取蛊王契约的狼王。

那只小狼十分的虚弱,魂魄早就已经离了体,想当然之,狼王没能成功,却因此更是受了伤,只能离开苗寨,阎同照早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干脆将小狼的魂魄用力和这地下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年的另外一个胎灵一起,用力的扔向了都市,也省的它们两个留在这里,被这凶煞的地方给养成另一只厉鬼,平白多添一个孽障。

“那只小狼应该就是狼一吧……?”阎平安神色复杂的合上书,手指在封皮上面轻轻的摩擦着,“还有那个胎灵,大概就是将明了。”

两个本该魂飞魄散的灵魂最终都以不同的模样活了下来,阎平安又看了一眼在那边依然安安静静的坐着的‘木乃伊’,还是觉得有点不太真切。

“平安!吃饭啦!”楼下传来了段锦的声音,阎平安一愣,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房门,好一会儿才扭过头,说,“这事儿要怎么跟我妈说……?”